"你是如何知道两年前之事的?"
墨寒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东西,大笑了起来,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到抖个不停。
"江晏流啊江晏流,你怕是忘了,我之前被称为什么。”
他这么一说,江晏流倒是想起来了。
如今的墨寒二十三岁,似是废人一枚,但在七年前,他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天察",没有他不知晓的秘密,没有他抓不住的把柄。没有人知道他会向时出现,又会出现在哪里。他曾是意气风发,无拘无束的少年朗,曾是大多人触不及的存在,哪怕后来江晏流武力到了顶峰,也未曾抓住过墨寒的行踪。
只是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二年前江晏流的成人宴上,他喝下了圣上亲赐的酒。自此,他再也无法如之前那般灵敏,成了一个空有其名,空有其表的"天察"。
江晏流救下苏柴堂的那日,正是他成人礼的前一周。
"让他带走云老的尸首,你付出了什么?"
墨寒的神色变得阴翳,但他下一秒又笑了起来,一种自嘲般的笑。
"我已经是废人了,他就是想从我这拿了什么,左右也不过一条命。云深的尸首,定是要葬得。"
墨寒转过身去,背后的纵横交错的新伤显得异常奇异。
“他也只能如此,若杀了我,他得不偿失。"
因为墨寒知道的秘密太多,有太多人想要杀他,但同时,也有太多的人想要护着他。
思怨交错,最是一笔难缠的糊涂账。
"我所遗忘的是什么?"
墨寒愣了愣,眼神莫名温柔下来,他犹像许久,终还是说,"你遗忘了你自己,遗忘了家庭,遗忘了我。”
"为何不直说?"江晏流追问。
"若我直说,你日后当如何?晏流啊晏流,你可知你的字从何而来?你可知我若说了,你便不会再如此般。何必执着?即忘了,我不说,你也别再追问。"墨寒此刻的神情,让江晏流觉得极为陌生。
"你知道我的性格,你也应当明白,我现在很痛苦,我需要一个答案,去支持我……”江曼流轻声劝道,犹像一瞬,他仍是喊出了那个称呼,"兄长...."
墨寒又笑了,浅浅的."这些事,于你而言,知道了也无用.况且你也了解我,我不愿说的事,你问了也无用。"
墨寒不愿给江晏流增加烦恼,更不愿江晏流承担那些不堪的充满血腥的过往。
江晏流又怎会不懂,他见过太多悲欢离合,看过太多世间阴暗,这些真挚又单纯的感情却是最动人又最简单的。
知晓自己的过去,未尝会是一件好事。江晏流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过去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使他从来不敢将自己真实的一面露给任何人。
一个不完整的人没有说爱或恨的权力。
而那个巨大的秘密,终是只能靠他自己记起,旁人说了也无用。江曼流终是垂了眸子,"兄长,谢谢了。"
这次,他的这句兄长喊得没有丝毫犹像。
人活一辈子,有两句话是逃不开的,一句是"谢谢",一句则是"对不起"。
墨寒摇了摇头,“是我该谢你,是你让我找到了继续下去的意义。晏流,巧笑晏曼,顾畔流连。望你能多笑,且随性而活,这便是父母给你此字希望。若有朝一日,我必须要死,便不用来救了。"
江晏流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笑骂"你还是这么讨人厌,动不动将那字挂在嘴上,那现在我能否再问一个问题?"
江晏流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顺着一切机会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墨寒有些无奈,"行了。苏染堂小时便常跟在你后面,你说他烦,便躲着,但次次都躲不住。他一哭,你便心软,明明你不大他几岁,他却总爱喊你师叔。那时他新学了这词,觉得不错,便非要如此喊。如今倒真成了此般关系。他那时候胖胖的,软乎乎的,你嘴上说不喜却总抱着他不撒手,每次抱完他,晚上胳膊都会肿很高。别人一抱他便急了,你却比他更急……”
墨寒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中,嘴上浅浅的笑,那双永远阴森的桃花三白眼此刻充满了温柔与幸福。
江晏流只静静地听着,墨寒说的那些事,他都没有印象,但心中深处所传来的热流却让他熟悉无比。
即使他忘记了一切,他的身体也会替他记着。记着那些美好,幸福又充满希望的时刻。也记着那些痛苦,迷惘、无助,希望和无尽的空洞的时刻。
他的心告诉他,他曾经也是一个在爱中成长的孩子,是一个可以不问后果是非,傲娇带着任性的公子。
夕阳渐渐西沉,墨寒仍在说着,江晏流也仍在听着。无人与打搅他们,桌上的饭菜佛成了装饰品。
月上技头时,墨寒终于停了下来。再说下去,美好便我了噩梦.他不说,江晏流也不再问.
对坐良之,江晏流请辞。"兄长保重,日后若无事我会常......."
他此话未说完,墨寒便打断了他."我知晓,你日后不必再来,也不许再来,我们明日......乃至日后,都如从前,只是宿敌。"
墨寒要做的事,是命悬一线的,不该牵连任何人进来,更何况是江晏流。
江晏流盯着他,终是点了点头。他有他的考量。
墨寒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他江晏流也有他必须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