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
霞光慢吞吞地隐下,皎月逐上枝头,夜里的村中总归是有些冷的,并无京都中的烧地龙来供暖,范闲所幸也就披了件雪色长袍向外头缓步行去。
至屋外棚前,范闲缓缓地抬起眼帘打量四周,茅草所搭的顶棚摇摇欲坠,棚下空旷,只有个八仙桌及四张长凳,一旁的灶台庐起升烟,可以说是有些破败。
那白日中的老翁此时也有了些烟火气,瞧见范闲的到来便招呼着落座。
范闲唇角轻勾,露出幅惑人的笑,兴冲冲的奔向老翁前,将老翁手中的器具一把夺过,献殷勤般推着老翁落座,而自己则是将老翁所做的晚膳端至桌上后方落座。
老翁有些诧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埋头食不语。
范闲垂着眼看着碗中的米饭……不,说不上米饭,说是拿了盆水兑了几粒粟米他都信,寡淡的厉害。
念此,他目光又不自觉移向老翁碗中,只见老翁的状况比他还严重些,可以说他手中的这碗是老翁能拿出的最好的了。
"今年收成不大好?"范闲状作不经意似的问起。
老翁闻言顿了顿,埋着头继续吃着饭,过了半会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露着几丝精光。
范闲会意,从袖中拿出了几块碎银摊于桌上,笑吟吟着瞧着老翁收下。
"也算不上收成好,今年少雨,庄稼难长,本就少之又少的米粮等到一层一层交上去剩下的也所剩无几了……"
老翁说完便神情麻木着继续吃着碗中的稀粥,不再继续说下去。
范闲也识趣的不再询之,一口将碗中米粥喝得干净后起身正欲外出门去,却只听一低哑的声音响在院中
"夜晚别出门,有山匪"
范闲骤然转身,声音有些颤抖,神情十分不对劲的看着那个背对他的苍老身躯。
"这附近有山匪?"
老翁身形巍然不动,慢慢悠悠的走向里屋方向,向后朝范闲摆了摆手。
"自然是有的"
"前些日子,隔壁灵山村惨遭屠杀,全村上上下下无一人存活,当时那场景啊……令人毛骨悚然……"
范闲闻言怔愣,大步向前伴着老翁旁,眼神闪烁的问道
"您亲眼瞧见过?"
"那山匪有没有什么特征?"
"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老翁步伐稍缓,扭过身来打量着范闲,语气有些凝重
"实不相瞒,家中正中小本生意,近来想在徐州行商,可情况难恐有变,便先派我出来打听打听,知道了情况,也好避着些不是"范闲急忙摆了摆手,神情多有无奈。
老翁也不知信了没信,只是缓缓的述说着"是,瞧得了,当时那火光吞天,若说特征,倒是与山匪一般无二,哪有什么特征"
话音刚落,老翁便挥了挥衣摆,直挺挺的向屋内走去,也不再顾着范闲。
难不成真的是山匪?
范闲心中凝出疑惑,可后面又随之否定,望着屋中那隐隐约约的烛光,剑眉不觉蹙了蹙,闪身离开了院中。
"唉……"
一道淡淡的叹息声伴着月夜的浮沉消散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