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从前,两个年轻人因为互相赏识而变成了好朋友。一个被对方的才气所征服,另一个又被对方的诗歌所吸引。那时两个人正是意气风发的岁数。这两个年轻人,一位名元稹,字微之,今年23岁;一位名白居易,字乐天,今年30岁。
于是,他们便成天一起探讨文学,他们主张恢复古时候的采诗制度,发扬《诗经》和汉魏乐府讽喻时事的传统,使诗歌起到“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作用,强调以自创的新的乐府题目咏写时事。白居易和元稹便以此为中心带头倡导“新乐府运动”,搞得人人皆知。许多诗人都相继加入了进来。从这个时候起,白居易和元稹被人们并称为“元白”。这也是白居易第一个和人并称的称号。
时间来到好几年后,白居易和元稹为了实现他们心中安邦定国的宏伟抱负,他们参加了吏部的考试。并同时当上了校书郎,一个小官。而唐宪宗元和十二年元稹因为与宦官不和而遭贬,白居易为朋友辩护,不见回音。终究,他们两个同时被贬,两地相隔万水千山。白居易也写到,他和元稹的距离是“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州湓水断相闻”。相思意起的白居易梦里梦见了元稹,便写了一首诗寄给时久未见的知己元稹。
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后来元稹在通州得了大病,病后身体一直很差,记忆衰退,十分苦闷。看见白居易的诗之后,十分感动。他想不到隔了千山万水,知己白居易还会寄信给自己。“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神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何为“唯梦闲人不梦君”?在元稹的心中,不梦见白居易是得病之后的表现,细细品味,字里行间显露着对白居易的思念之情。
从这次开始,他们常常互通书信,以诉衷肠。坐船时互相思念,每去一个地方也要互相思念,任意一个晚上都要彻夜思念,短短几个月,他们互相思念的诗就有二十多首。
有一次白居易夜读,读的是元稹的诗。读到眼睛发疼,还没休息。“把君诗卷灯前读,诗尽灯残天未明。眼痛灭灯犹暗坐,逆风吹浪打船声。”那时,元稹三十七岁,白居易四十四岁。
光是写诗,还不足以证明他们的感情。有一年白居易的母亲去世了,白居易要回家守丧三年。那时,白居易穷得连酒都买不起。元稹又是寄衣服又是寄好吃的,甚至资助了二十万。此后元稹被贬,白居易也全力救济。这些事,全都被他们记在诗里。
“三寄衣食资,数盈二万。”
终于有一次,白居易给元稹的书信迟迟没有讯息。事后才知身患重病的微之早离他而去,病逝在武昌,次年归葬咸阳。他离世的时候,约53岁。白居易知道消息后,天旋地转。元稹的遗体运至洛阳时,白居易扶棺痛哭,连连悲伤了好多天。在写给元稹的祭文里,白居易写到:“死生契阔者三十载,歌诗唱和者九百章,播于人间,今不复叙。”又说:“公虽不归,我应继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
俩人是形影的关系,是皮毛的关系。没有元稹的岁月,是白居易的余生。
“他啊.…...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还记得他的模样....…”
过了九年,白居易大病初愈。他的健康与心绪早已不再是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亦不复安邦定国的宏图。九年了,白居易对老友的情感依旧很深。在某一夜,白居易晚上又梦见了他印象中年轻的知己元稹。
“那天.…...我们携手共同游玩,一起喝酒,一起写诗,一起探讨新乐府运动,一起商量安邦定国的宏图。花草深深,阳光绚烂.....…当我醒来,泪却湿了枕头……”
“ 你不在这些日子,我在漳浦生了三次病,命不久矣。长安城的草已经长了八个年头...…”
“但是当今,这世间我个人满头白发。你已经埋在黄泉之下,与泥土融为一体。你的儿子、女婿相继离世。我虽有寿,终是孤独罢了来老成了去者,我内心何此荒凉?!”
明知我见不到你,可我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忆过往。每每回忆一遍都是无奈何忧伤!死亡,切断了我所有念想!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