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潘楼后院蒸腾着桐油清香，张月亮提着裙摆绕过满地木料，忽被柴安拽进新漆的游廊。他月白袍角沾着朱砂，指尖却稳稳托着碗冰镇梅子汤：“监工半日，小月儿辛苦了。”
“东家手上……”她瞥见他虎口处新添的灼痕，话音未落已被喂进半颗梅子。柴安就着她咬过的位置含住梅核，喉结滚动间，远处工匠钉椽子的声响都成了陪衬。
“不碍事，本来想为小月儿去学一道梅花甄糕，却不小心烫到手，甄糕也做的不好吃，下次再做了给我的小月儿尝尝。”柴安亲完人才说，口中说的是不碍事，听着却满满的邀功意味。
张月亮怎么会听不出来，只觉得他像个小孩子，做对了一件事在讨糖吃，也心疼他的手，忍不住想把世上所有甜甜的糖都给到他。
到了暮色漫过西窗时，柴安非要带她验收新制的菜牌。
鎏金木牌悬满回廊，每块都刻着松鼠抱桃的暗纹。
“这道蜜渍桃脯要用汴京后山的野桃。”他握着她的手抚过木纹，“这道鸳鸯炸糕须得——”
“须得东家亲手包馅？”张月亮突然转身，发间银蝶簪勾住他腰间玉带。柴安顺势将人抵在账房新设的鸳鸯槛窗上，窗外正对那株焦木新发的桃枝：“须得小月儿监工，才能甜入心扉。”
当日更漏滴到三更时，张月亮在库房清点青瓷盏。烛火忽然摇曳，柴安拎着食盒推门而入：“德庆说你晚膳未用。”
揭开竟是捏成松鼠模样的糯米团，豆沙馅里裹着去岁腌的桃酱。
“重修账目还差……”她话音消融在他渡来的半口甜酿里，账本上“桃木三十根"的墨迹被酒渍晕开，恰似月下纠缠的影。
第二日晨雾未散，前厅传来刨木声。张月亮寻声而去，见柴安挽袖在梁上刻纹。木屑纷扬中，隐约可见"安月"二字藏于祥云。
“东家怎么上的那么高，快下来。”她仰头嗔怪。
“这叫镇宅符。”柴安描完最后一笔，底下工匠突然哄笑——那云纹里分明藏着对亲吻的雀儿。
尽管这时节汴京多阴雨，潘楼重修一事也在一日日向前推进着。
只不过柴安也在同时筹备他与张月亮的成亲礼，德庆看着自家东家这架势，筹办婚礼倒比重修潘楼用心多了，聘礼一日添的比一日多，想到什么就要给那位张小娘子加进去。
一日，蝉鸣撕扯的正午，潘楼终于重修完成，挂上新匾。
柴安却拉着她躲进地窖，掀开贴着"合卺"的酒坛。清冽酒液映着夜明珠，他忽然含住她耳垂：“潘楼事毕，小月儿该嫁给我了。”
他开了一坛桃花醉，笑着饮尽半坛，酒气混着誓言烫进她颈间，“我一定一辈子对小月儿好。”
大婚前夜，张月亮在妆奁底发现卷泛黄图纸。展开竟是潘楼重修布局，每处标记都缀着朱砂小字：西窗要映桃枝影，酒窖须纳明珠光，就连庖厨灶眼都写着"预留烤薯处"。
泪珠晕开墨迹时，柴安自后环住她：“哭什么？这才画到七月初七……”
窗外星河低垂，七十二盏铜铃在夜风里轻晃，将未尽的情话酿成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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