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杀手,苏昌河一直知道一个人身上的血很多,多到可以把他入目所及全部染红。
可是昨天帮斛斯蓉处理伤口,当他满手都是她的血的时候,他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原来一个这么纤弱的女子身体里也有这么多血。
他都不知道她体内的血是不是已经流干了。
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
但今天她睁开了眼睛,既然睁开了,他就不能再让她死!
苏昌河把碎布拧干,置于斛斯蓉额头。
井水冰冰凉凉,被湿布覆盖的那块地方顿时就舒服了很多。
“多谢公子。”
“小居士不必客气。”
苏昌河看她脸颊发红,伸手去探,比刚刚更热了一些。
苏昌河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也知道这种外伤后起的高热,若是不及时压制下去,高热加上外伤,一夜之间就能要人性命。
他的手刚刚泡过井水,带着凉气,不过那点冰凉触之即走。
苏昌河半跪在床边,斛斯蓉微微侧头就能看见他。
他又扯了一片碎衣下来,洗干净来擦拭她的脸。
他动作利落干净,却又带着一股子认真细致,哪怕是在一个破木桶里面洗帕子也赏心悦目。
“萍水相逢,昌河公子却愿意施以如此援手,多谢。”
苏昌河抬头,笑说:“斛斯姑娘还在客气,我救你目的可不单纯,初时是为了你的剑,现在嘛,你忘了将来我可是要向你来讨债的。”
斛斯蓉纠正他:“不管公子有什么其他想法,你救我是出于侠义之心,至于我该给公子的回报那本就是应当,不能因为我要回报公子就说你救人不是出于赤诚。”
“而且昨夜公子本可以趁我没有反抗之力,轻松取走菩提心,但你没有。”
“公子是个……”斛斯蓉思考了下怎么形容,继而看着他说:“有原则的人。”
苏昌河握着斛斯蓉的手给她擦手心,也看她,语气漫不经心,带着笑意:“我是吗?”
以往可没人这么形容他,只说他贪婪狠厉。
他还是比较喜欢江湖上那些评价。
“昨夜怎么不开口向我求救?”苏昌河问。
昨夜怎么不像刚才她告诉他“她在发热”那样向他求救。
斛斯蓉想起昨夜的苏昌河,一身黑衣背着微弱月色,宛若地狱修罗一般。
她以为他会杀她。
“昨夜,”斛斯蓉轻声说,“那时候好像心有死志。”
苏昌河给她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也是,血都快流干了还追着别人杀,的确是个不想活的。”
苏昌河前半夜一直在给斛斯蓉换水,擦拭,到了后半夜,她的高热终于退下去。
斛斯蓉早就半昏半睡过去,睡着时也不安稳,几乎一直在哭,嘴里不时喊着“主持”、“师兄”。
这时便不再像一株雪松了,只是个碎的七零八落的凡人。
像这样失去全部亲人的经历,苏昌河也曾有过。
那还是他在很小的时候。
他知道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还好,你还有流光城的家人,不会像我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陷入梦魇中的斛斯蓉听见了苏昌河的话,她渐渐平静下来。
“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