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天气也变得愈发的阴冷。雪势越来越大,森林里飘荡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爱丽丝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紧裹着一层毛毯,
“为什么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离开啊,你这个窝囊废。”
爱丽丝一脸鄙视的看着沈浪。
“你真的打算明天再来一次吗?和你这种以肉体上的痛苦作为快感的M体质不同,我是绝不会再走一次这个该死的山道的。”
一边看着这湿滑的路面咂咂嘴,摇了摇头。
“我也不情愿做这么麻烦的事啊,况且,我也没有那种独特的癖好。”
“既然如此,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附近应该还有许多无人的别墅吧?今天晚上我们就随便找一家,暂住一晚好了。”
这么说着的沈浪,用手指指向道路前方一点一点排列着的屋顶。在这个季节,那些别墅里基本上都没有人,而且一段时间内也应该不会有人接近的样子。
“我早就说过我肚子饿了吧。”
爱丽丝生气的鼓着脸。即使住到了无人的别墅里,但恐怕还是连一口热饭菜都吃不上,因此才显得那么不满吧。但沈浪看起来不为所动。
“仔细找找的话,还是能找到罐头或饼干之类的吧。”
“罐头……饼干……”
爱丽丝露出世界末日般的表情。
不久,沈浪就把车停在了一幢看起来还不错的别墅前面。虽然建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而且显得有些老旧,但和其他的比起来算是保养的不错的一间了。大门上不出意料的挂着一把大锁,但是从旁边木制栅栏的缝隙间能很轻易的进到宅院里。内庭里放着一把砍柴用的斧头,用它不费太大力气就破坏掉了便门上的锁。
“想在这种地方体验下,当小偷的感觉吗?”
一边向着冻僵了的手不停的哈气,爱丽丝发出了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的声音。沈浪则是一脸苦笑。
“被破坏的门的修理费,还有住宿费之类的,我都会留在桌子上的啦。要是真的想装小偷的话,明显还是半夜时比较好吧。”
“那么,你是打算潜入伦茨的别墅吧?”
爱丽丝平静的问道。沈浪有些惊讶的回过头。
“你注意到了啊。”
“你的大脑也就能想出这种计划。如此卑劣的行为,真是和你太般配了。说你是天生干这个的也不为过啊。”
这根本就不是夸奖啊,沈浪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真的只是想稍稍看下房子里面而已啊。要是伦茨是在好好的写着原稿的话,那我们就没有必要救他出来了啊。”
“那信的事该怎么解释呢。”
小爱注视着他,瞳孔中出现淡淡的红光。
“的确,那封信不能简简单单的看成是恶作剧……而且,关于那点你也很在意吧?爱丽丝。”
“Yes……拉里·伦茨的妻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拉里·伦茨,自从他的第一任妻子在五年前去世以来,一直都是独身。这也被传为了一段佳话。而〝群狼的王都〞就是献给亡妻的一部作品。
沈浪回想起在中庭时碰到的宝拉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假借着拉里·伦茨的妻子之名,正清洗着沾满动物的血的柴刀的那位女性……”
“…………”
爱丽丝没有作任何的回应。夜幕降临,雾气笼罩的景色渐渐被黑暗所吞没。
午夜刚过。
沈浪和爱丽丝偷偷溜出了非法侵入的别墅,向着拉里·伦茨的宅邸进发。
为了避免汽车行驶发出的噪音,他们选择了徒步前进。在这个荒凉的时节,又是人迹罕至的乡间别墅附近,汽车的声音会比想象中传的更远。
持续了整日的降雪终于停息了,银色的月光淡淡的洒落到大地上。
“真的没问题吗,爱丽丝,你可以不用跟来的。”
沈浪回头看着正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的黑衣少女,问道。
“为什么我非要一个人留在那种连属于谁的都不知道的房子里不可呢?不要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快点走啦~”
黑衣少女气呼呼的回答道。
“反正肚子空空,也睡不着觉。伦茨的宅邸里,肯定多少有些像样的食物吧。我从那个叫宝拉的女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了。”
看见爱丽丝信誓旦旦的样子,沈浪一脸无语的歪着头。
“难道你是为了从那里偷点什么吃的才跟过来的吗,爱丽丝?”
“稍微吃一点的话是算不上犯罪的。况且是因为他们才让我饿肚子的啊。”
“那随你便吧,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沈浪无可奈何的同意了,然后关上了代替火把用的军用打火机。前面就是伦茨宅邸的地界了。
他们依靠着微弱的月光慢慢接近着那幢建筑物,这时,沈浪突然停住了脚步。
“沈浪?”
“嘘。”
沈浪猛的按下了爱丽丝的头,然后将她一把拖到了树木的阴影里。宅院的内侧,中庭的一角里有一座石造的巨大仓库。而仓库的门正敞开着。
一位年轻的女子手持着油灯从仓库里走了出来。就是白天那位,自称是宝拉的,栗色头发的女子。
沈浪目送着她回到房子里的背影,表情严肃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她在仓库里干什么?”
疑惑着的沈浪旁边,爱丽丝好像发现了什么。
“看那边,沈浪。”
黑衣少女手指的方向上,能看到一件有点潮湿,发出着耀眼金属光芒的工具。那是把用来掏出暖炉炉灰的,很结实的火钳子。
“这次是火钳子吗……这个气味……”
向着立在仓库外墙边的火钳子走去的沈浪,很不舒服的皱起了眉。那把火钳子的尖端,还粘附着某种尚未干透的液体。而滴下来的一部分,将旁边的雪地染成了深红色。
注视着仓库的入口,爱丽丝问道。
“锁着在吗?”
“好像没有。”
沈浪停在了门前。那扇看起来很坚固的木门上,并没有挂着锁。只是在外侧有一个门闩栓着而已。
“这样根本起不了防止别人进入的作用呢。”
“嗯,是啊……这与其说是不让别人进来,更像是为了阻止被关在里面的什么人逃出去呢。”
沈浪说着,带着些许迷惑取下了门闩。木门打开的瞬间,一阵暖风从仓库中扑面而来。沈浪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这是……血的气味?”
“拜他所赐,我瞬间就没胃口了。”
爱丽丝极其不爽的说道。沈浪撇撇嘴,点头表示同意。
“说实话,我也不想和这里面的什么扯上关系啊……但现在只能进去看看了。”
说着,两人踏入了这间黑暗的仓库。
这间仓库似乎是为了储藏家畜的饲料而建造的,里面的地面向地下挖掘了不少。而里面的空间也比想象中大了许多。沈浪再次点燃了打火机,火光映照之处,呈现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
“这间仓库是怎么回事?”
沈浪不禁感叹了一声。
“真是让人有点怀念的景象呢。”
爱丽丝面无表情的说道。仓库中,存放着从农具和家具中改造而成的各种器具。用来固定住手脚的皮带。原木木桩和针。镰刀和斧头。尽是些用来束缚人和折磨人的道具。让人仿佛又回到了盛行猎杀巫女的中世纪。
“简直就是间拷问室啊。”
沈浪用厌恶的语气说道。
而在他的脚下就躺着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是一具被活活打死的年轻男人的尸体。应该是被某种铁棒一样的东西反复的殴打过。他的双脚已经被打的完全看不出原样,而他破碎的头部就像被扔到墙壁上的番茄,完全被压扁了。
爱丽丝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沈浪……你见过这个男人的脸吗?”
“曾经在报纸上见过的。虽然因为面部几乎被毁容,不能完全的肯定,但恐怕,他,就是拉里·伦茨。”
沈浪用僵硬的语气回答着。爱丽丝有点困惑的环视着仓库,
“就是说,作家被那个女人囚禁在这里了吧……但是……”
她突然定住了。黑衣少女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个铁格柵围起来的小型牢房。是将本来用于隔离家畜的铁栏给改造成这样的吧。
牢笼的内侧,有一个正微微颤抖的女子的身影。
那是一个面容带着稚气,身材矮小的女性。她用明显带着胆怯的目光死死盯着擅自闯入仓库的沈浪他们。颤抖的双唇间不时吐出一缕雾气。看来她还活着,虽然生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了。
“是谁?”
牢笼中的女子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声音。她的语气令人意外的透露着坚强,难道是有着与外表不相称的刚毅内心吗。
“你……你们也是宝拉的……同伙吗”
“我不记得曾经跟那个柴刀女,成为过同伴。”
爱丽丝回应着她的提问。
牢笼中的女子沉默的打量着爱丽丝。已经哭肿了双目中浮现出怀疑与害怕的神情。
“我们是被自称拉里·伦茨的人叫过来的。因为他寄出了一张,求救的信。”
因为在意身后的尸体的事,沈浪故意这么说道。惊讶立刻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那个人……寄了信……”
嗯,沈浪点头确认着,随后走到她面前弯下腰。
“你呢?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我……叫我拉提莎·瑟金斯……就可以了。”
“拉提莎?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面对沈浪的问题,她显得很迟疑的,小声的回答道。
“那是因为……拉里·伦茨是……我的恋人。”
“恋人?”
拉提莎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所以说,他是为了帮我才留在这里的,就是因为这个……”
呜呜,拉提莎发出了悲痛的呻吟。然后,她用力抓住了面前的铁格栅,将脸靠近了沈浪。
“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拉里啊。”
她拼命的哭喊着。沈浪一脸困惑的回头看向那具尸体,
“但是,拉提莎……他已经……”
牢笼中的女子狠狠的摇了摇头。
“不。明天日落前,请再到这栋别墅里来一次吧。然后请一定要把拉里给带出去。如果不这样做,我也永远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啊。”
“为什么会这样,拉提莎?”
沈浪用强硬的语气质问道。
“你既然自称是伦茨先生的恋人,那么宝拉又是谁?如果找她交涉一下的话,应该可以放你从这里出去的吧?”
霎时,拉提莎的瞳孔迅速扩张,并且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她的表情因惧怕而变得异常僵硬。
但是,那与其说是对宝拉所产生的恐惧,更像是因为害怕失去恋人而表现出的怯懦。随后拉提莎虚弱的摇了摇头,
“不能那样做。现在绝对不能违抗宝拉。如果惹怒了拿着那·本·书的她的话,拉里下次就会真的死掉的……”
“……书?”
沈浪沉吟着,和黑衣少女对了下眼色。他无意识的握紧装在大衣口袋里的那封信,那封提到了幻书的信。那是记录了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禁断的知识的书。
而拉提莎依然以一副悲痛的表情哭喊着,
“求求你了。请你忘记和我在这里见面的事,然后救救拉里吧。求求你了。请一定要……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