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杏花别院，小祠堂

夏世安第一次踏入这里，便感受到一股肃穆而沉重的气息。她早知这里供奉着许多牌位，却没想到竟如此壮观——阶梯状的神案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牌位，粗略估算，至少有上百人之多。

从前，夏世安也曾听闻孤城一战的惨烈，霍氏一族几乎全族覆灭，只留下霍君华和凌不疑。

所以这里的牌位，大多属于霍氏族人，而那些追随霍氏的将士与百姓，却未能位列其中。

祠堂内，一排排长生灯将昏暗的空间照得通明，霍君华将夏世安带入祠堂后，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坐到神案前，凝视着那些牌位，神情麻木茫然。

夏世安也没打算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后，耐心等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夏世安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牌位。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而你也不是他们，再怎么共情也无法做到真正的理解他们。

霍君华这般折磨自己，不止是恨仇人，也许更多是恨自己吧～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恨自己苟活至今。

大概是活得太久了，夏世安很多时候都是心如止水的，面对不是划分在自己这一边的一切人和事的时候，她都冷漠得如同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可以说，夏世安只会对自己认可的人有感情，其他的……也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良久，霍君华才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北渚君，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错？什么才是错的？而又是什么才能算作是对？夏世安没办法回答霍君华的问题，可能……霍君华需要的也不是她的回答。

“长得真好看，可惜……子晟没能得到你的欢喜。”霍君华回过身，突然转移了话题，她看向夏世安的眼神是遗憾，是……

夏世安微微一愣，随即笑开了，她倒是没想到，凌不疑竟会在霍君华面前提起她，甚至还如此直白地表达了对她的喜爱。

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很正常，毕竟，凌不疑可是直接请旨赐婚的人。

只是，霍君华这么一句话，就让夏世安有些喜欢她了，她不像文帝那样，觉得凌不疑喜欢夏世安，夏世安就必须要回应这份感情，甚至到了现在，文帝还在费尽心思的试图撮合凌不疑和夏世安。

其实，这一切真的很多余，如果真喜欢的话，夏世安早就喜欢上了，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的插手。

正因霍君华的这一句话，夏世安心中有了决定——她要帮霍君华，是的，是帮霍君华，而不是为了凌不疑。

“霍娘子，所有人都说你病了，可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清醒，如今……我只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夏世安的话触动到了霍君华的心。

霍君华下意识地愣住了，仿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怔怔地望着夏世安，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说她病了，说她疯了，就连凌不疑都这么认为，可是只有霍君华自己知道，她是清醒的。

片刻后，霍君华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悲似喜，似释然似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