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厨房里,一时只剩下碗勺轻微的碰撞声和窗外沉沉的夜色,一种微妙而令人不安的氛围悄然弥漫。
郭城宇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夏俊艾都能感受到,都能听到,这人……
夏俊艾吃完最后一口,轻轻放下勺子,碗里干干净净,他抬起头望向郭城宇,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声音轻得几乎像是一种温柔的错觉:“你在想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害怕?”
郭城宇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原本还想辩解,可一想到夏俊艾连他细微的变化都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我在想……”郭城宇迂回地开口,“你是怎么长大的?”算了,认了吧~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他自己招惹回来的。
夏俊艾似乎有些意外郭城宇能转弯这么快,“我啊~阿姊养大的。”
这是大实话,刘子业是在刘楚玉的庇护下长大的,而夏俊艾是在夏世安的浇灌中成长的。
一提起夏世安,夏俊艾整个人都柔软了,眼神里的光都不一样了。
郭城宇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夏俊艾,不再那么令人心悸,而且这就说明了,夏俊艾有人的情感,只不过是只对自己阿姊是这样。
“你阿姊?那你们父母呢?”郭城宇是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所以……他也懂得怎么去爱人。
夏俊艾对于亲生父母,他都已经脱敏了,他可以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父母啊~死了啊~都死了。”只是,还是有些遗憾,“病死的,可惜了,没能亲手……”宰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背后搞事都做不到,烦~
郭城宇觉得夏俊艾说的话怪怪的,而且……听起来,他好像跟父母关系很不好啊~
就算池骋这么反叛的熊孩子,他和父母都还挺融洽的,而夏俊艾这……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可惜”。
“你在可惜什么?”郭城宇问道。
夏俊艾不意外郭城宇能听出来,这人心眼多,看人挺细的。
“你和池骋,我都查过了,都是被人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孩。”夏俊艾直接说出了自己查他们两个的事实。
夏俊艾都记不清自己的那些兄弟姊妹了,“我家呢~跟你们不一样,我们的兄弟姐妹多,同父同母的多,同父异母的……更多。”
郭城宇:所以……你家这是在养蛊吗?咦?怎么感觉对上了?
只有活下来的才能被记住,活不下来的……早死早超生。
夏俊艾这么一说,郭城宇就懂了,继承人之间的斗争,他没体验过,但他见过啊~圈子里有不少这样的人。
有时候,郭城宇都感叹这些人的脑子都用在了对付自己家人这件事上。
那一个两个的,平常像是个傻子一样,一到争家产,一个个跟开了挂似的,那手段一个比一个阴损。
而且啊~那争的~oi~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郭城宇看热闹的同时,也无数次庆幸自己是独生子,而池骋……上头就一姐姐,也没人跟他争。
“父亲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母亲呢……更是个不顶用,整天就知道吃斋念佛。”夏俊艾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耐,“说是为我们积阴德~赎罪~啧~”他挺烦母后的,一直都烦。
从前不管自己的孩子,老了就各种唠叨,夏俊艾都不知道她哪来这么自信,觉得他和阿姊会鸟她。
而且……从前,也就只有夏世安会去看她,夏俊艾也是很久后才知道,夏世安是个双生子。
所以啊~母后这赎的那门子罪,当年丢孩子丢得这么顺手,后面真不知道做给谁看,还不是照样争宠生孩子。
所以,夏俊艾这么照顾夏明曜那是因为从他身上,夏俊艾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填补他自己童年缺失的那一块。
郭城宇听得很认真的,尽管,夏俊艾叙述那些往事时,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有些零散跳跃,但他却全都听懂了,心底不由得漫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心疼。
夏俊艾敏锐地捕捉到郭城宇眼中的情绪变化,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蒙太奇式谎言,忽然就不想再说下去了。
刚刚说的那些……已经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