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到呼吸可闻,气氛也过于熟稔自然,竟让汪硕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隔着六年的空白光阴。
这……不对……这……不应该……
汪硕身体蓦地一僵,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慌忙转过头去。
视线慌乱间,正巧看见店员正细心地将池骋换下的那身廉价衣物叠好、装袋,然后体贴地放在收银台一角。
那一瞬间,汪硕骤然清醒过来,像是被现实冷冷浇醒,迅速从方才那不合时宜的错觉中抽离。
是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现在池骋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汪硕自己,也从最初的摇摆不定,到最终选择疏远离开——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地址报一下。”汪硕的声音刻意放得平淡,听不出情绪。衣服太多,店里是提供送货上门服务的。
池骋没料到汪硕的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却还是下意识报出了那个地址——那个他与吴所谓共同居住的“家”。
那个地址像一枚细小的针,轻轻扎破了刚才短暂回暖的气氛。
汪硕握着笔记录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笔尖在纸上划下的痕迹明显重了几分。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将写好的地址条递给一旁等候的店员,“麻烦送到这里。”
“好的,汪少爷。”店员恭敬地接过,目光谨慎地没有在两位客人之间多做停留,迅速去安排送货事宜。
店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重新变得凝滞沉重。
池骋看着汪硕刻意侧对着自己的身影,那句脱口而出的地址也在他心头绕了一圈,带来一丝迟来的懊恼。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很多事都不是现在就能说清的。
汪硕已经转过身,拿起柜台上的黑卡,语气疏离而客套:“这些东西送你了,对自己……好一点,我先走了。”
他甚至没有再看池骋一眼,仿佛刚才那个认真为他挑选衣服、甚至下意识为他整理衣领的人都是一场幻觉。
池骋看着他近乎逃离的背影,没有像之前那样死皮赖脸地再跟上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汪硕几乎有些仓促地推开玻璃门,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的人流里。
桌上那袋被仔细包好的旧衣服,像一个沉默的讽刺,提醒着池骋方才那场“落魄”的伪装,以及汪硕看到那身装扮时眼中清晰划过的心疼。
他原本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试探一下汪硕的反应,却没想到最终被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毅然决然的“拯救”搅乱了心神,甚至差点忘了最初的目的。
把自己藏进人群里的汪硕,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打脸了,落寞将他给包围了。
原来,有些距离,并不是换上一身体面的衣服就能抹平的。
那六年的时间就横亘在那里,那个属于别人的地址是这么清晰的存在着,无声地提醒着他——他早就没有了立场。
当池骋回到他和吴所谓的家时,那些衣服都已经送到了,就在客厅里摆满了一地。
吴所谓坐在沙发上,手机被搁在一旁,他拆开了几件包装查看,脸色显得有些不好,仿佛已经上网查询过什么。
“池骋,你回来了……”吴所谓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试探,“这些是……?”
池骋弯腰换着鞋,语气显得漫不经心:“衣服啊~”他随手翻动了一下购物袋,却发现里面还多了些别的东西——一整条Treasurer牌的香烟,和一个全新的ZIPPO打火机。
池骋不由得笑了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些衣服或许不是市面上能轻易查到的名牌,但那家店铺的名字,却是京城里颇有来历的手工定制老店。
从前……吴所谓也只是偶尔听岳悦提起过一两句。
那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进去消费的地方——他们只接待名单上的特定顾客,并且为了保证品质,服务的客人数目极为有限。
池骋能进这家店享受服务,吴所谓并不奇怪,可是……这也说明了……
“池骋~你怎么又乱花钱了?不是说好了要为我们的将来考虑的吗?”吴所谓微微嘟着嘴埋怨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般的委屈,他其实只是希望池骋能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温声哄哄自己。
明明说好了由他来负责管家的,可池骋买了这么多东西,吴所谓却连一条消费提醒都没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