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都没有汪硕这么严重的姜小帅,差点都走上了绝路,那就更别说是情况比他更为严重的汪硕了。
姜小帅甚至无法想象汪硕是如何熬过来的——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当痛苦严重到某种程度,身体彻底躯体化的时候,患者是会连结束生命的能力都一并丧失的。
就是说,能自杀的都是没有去到抑郁症躯体化的中度状态,就像当年的姜小帅。
“六年前……”姜小帅低声重复着,试图将这两者联系起来,“大畏,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个的?”这可是病人的隐私,如果汪硕追究起来,吴所谓绝对不会好过的。
姜小帅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吴所谓,带着医生特有的审慎和质疑。
吴所谓被问得有些窘迫,眼神不由自主地闪躲:“就……偶然查到的,哎呀!师傅,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你就告诉我,根据这个,他当时……到底有多严重?”
姜小帅深吸一口气,将病历摊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几处记录:“严重?这么说吧,根据这份记录,他当时的状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心理障碍范畴,长期的严重焦虑伴随抑郁发作,有明显的躯体化症状,睡眠结构几乎崩溃,甚至有……”他停顿了一下,指着一个术语,“……精神分裂症状的记载,这意味着他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对自我或现实的感知和连接能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他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吴所谓:“这种程度的痛苦,普通人连一个月都很难撑下去,而他持续了……按照这上面的时间看,远远超过了一年。这已经不是什么‘心情不好’的概念,这是精神层面的重创,是需要立刻进行高强度干预和治疗的状态。”姜小帅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现在的汪硕看着这么正常,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吴所谓听得脸色发白,他没想到情况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他原本只是想查探一下汪硕的底细,可是却好像无意中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池骋对汪硕心软的秘密。
所有人都说池骋对汪硕用情至深,说汪硕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这也正是吴所谓始终感到不安的源头。
汪硕不仅是池骋的白月光,还是他的初恋,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病弱,这简直就是把所有令人忌惮的“buff”都叠满了。
“那……那他现在……”吴所谓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事了……”他希望汪硕已经好了,不会让池骋有心疼的机会。
大概……吴所谓想不到的是,延迟的心疼只会更加的缠绵,更漫长,更细密。
“看起来没事?”姜小帅苦笑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种程度的创伤,就像一棵树被雷劈过,即使后来长出了新的枝叶,疤痕也会永远留在树干里,它不是‘好了’,而是被以某种极强的意志力或者说……用不得已的方式,压制和隐藏了起来,一旦遇到特定的诱因,很可能……”会再度爆发。
姜小帅已经说得很克制了,心理疾病从来没有“完全康复”的说法,它是会复发的,而且……汪硕最严重的问题并不是抑郁症,而是一个更致命的精神疾病,那是一种根源性的病变。
诊所里陷入一阵沉默,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却驱不散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
“大畏,”姜小帅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老实告诉我,你查这个,到底想干什么?这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吧?”
吴所谓张了张嘴,面对姜小帅清澈而严肃的目光,那些准备好的敷衍说辞,忽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感觉自己仿佛揭开了一个不该被触碰的潘多拉魔盒的一角,盒子里泄露出的寒气,让他心生畏惧。
“那天……我在医院无意中看到池骋的车,就好奇他是不是生病了了,却没告诉我,我只是担心他。”吴所谓半真半假的解释着,“结果,我没看到池骋,反而看到了汪硕……”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池骋放不下汪硕,我就……”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了。
姜小帅这个人心肠软,看到吴所谓这样,他也不好谴责他这样不道德甚至违法的行为。
也许,吴所谓真的就是无意中发现的,而且……他也没有想做什么。
姜小帅知道吴所谓对自己的不自信,他也能够理解——毕竟,和池骋那样的人在一起,吴所谓确实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可最初,也是姜小帅鼓励吴所谓试着接受池骋的,没道理现在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劝人分开。
更何况,现在的吴所谓看上去……是真的非常爱池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