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真的很奇怪,非常奇怪。
池佳丽自认还是相当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池骋这人强势霸道,占有欲极强,对自己的人和物都带着一种野兽护食般的领地意识。
真要惹恼了他,哪怕是亲人的面子,他也未必多给几分。
可是……吴所谓在池家已经待了有一段日子了,池骋却像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实在让池佳丽觉得不对劲。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吗?其实池骋对吴所谓并没有那么在意?可也不应该啊……之前查到的那些事,总不会是假的。
没过多久,池佳丽的疑虑就被打消了,池骋回来了,而且一进门就沉着一张脸,目光在房子里四处扫视——那架势,一看就是在找人。
池佳丽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朝着佣人小楼那方向指了指,池骋立马明白。
只不过……池骋其实早就知道了。现在,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吴所谓出不去,但是这些天,他都养成了没事做就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只是……池家的人几乎不会主动靠近这栋小楼。
他也有些想不明白,池远端把他放在这里就不管了,倒也没亏待他,只是被人这么关着,就像是……那些被人随意堆在杂物间的玩意儿一样,心里不舒服是在所难免的。
更重要的是,吴所谓那些盘算也落空了,池佳丽也就来过一次,其他人……那是压根就见不到。
所以,当吴所谓又一次看到池骋走进宅院的身影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让他带自己离开。
“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宅子里骤然响起。
顾不了那么多了,吴所谓抄起椅子,狠狠砸向窗玻璃,随即不顾一切地大喊:“池骋,我在这里!”声音里浸满了委屈。
池骋眉头皱了一下,朝着小楼去的步伐又快了几分,这戏……还得演下去。
“少爷!”两个保镖象征性的拦了一下,他们也不敢真对池骋做些什么。
池骋一把挥开两个人的手,“给我让开。”一脚踹开房门,吴所谓早早就等着了。
门一开,吴所谓就直直扑进了池骋怀里,池骋的第一反应有些错愕,身体僵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抬手回抱了他。
吴所谓把脸埋进池骋胸口,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安宁,他原以为……池骋真的不管他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来找他?现在终于看到人了,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释放。
“池骋……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吴所谓哭得伤心极了,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忐忑全都倾泻出来。
池骋的手在吴所谓背上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收紧,怀里的人哭得浑身发颤,像只受惊后终于寻到庇护的小兽,迫不及待地汲取着那点虚幻的温暖。
然而,池骋低垂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冷静。
“别哭了。”池骋再度开口,声线刻意放软了几分,听起来与往日的冷硬截然不同——但这不过是他精心调配的语气,是他剧本里写好的一环。
吴所谓应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他,眼中那份全然的依赖与委屈,恰恰是池骋需要看到的反应。
“先离开这里。”
池骋干脆地松开了手,转身的刹那,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的柔和也已经褪得干干净净,迅速变回了那个喜怒无常的池家少爷。
他一把拉起吴所谓的手腕,动作看似急切,蕴含着不容挣脱的掌控力道。
吴所谓慌忙擦了擦眼泪,几乎是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池骋身后。
他像一只受尽惊吓,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幼兽,惊魂未定,只敢紧紧追随眼前唯一熟悉的身影,半步也不敢远离。
吴所谓是真的被关怕了。
明明这宅子里的人也没伤害他,更没亏待过他,吃穿用度,一概不缺,甚至算得上是优渥。
佣人们待他也总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从无半分冒犯和逾越。
可正是这种滴水不漏的“规矩”,织成了一张无形而窒息的网,他们对他微笑,那是一种公式化的笑容,毫无感情,那眼神更是从未真正落在他的身上;他们满足他的一切物质需求,却吝于给予半分多余的目光和属于人的情感。
吴所谓在池家的这段时间里,就像一个被精心陈列却又彻底遗忘的物件,存在于这座宅邸的角落,清晰感受着一种温和的、制度化的漠视。
那是一种被刻意边缘化的孤绝,他存在,却又仿佛不存在;他重要到必须被囚于此,却又无用到可以被所有人视而不见。
是一种名为“可有可无”的压抑窒息……
他活生的一个人成了一幅被悬置的画,一座被闲置的钟,无人需要,也无人在意,偏偏又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吴所谓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池远端……是他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而现在,他所能抓住的,也只有池骋这棵救命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