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流转

离开池家后，吴所谓所受的打击，比之前王震龙给他的还要沉重，池远端虽然一句重话都没说，却彻彻底底没给他留一点情面，字字句句都像钝刀子割肉，砸得他体无完肤。

但这日子还是要过的，池家人那边行不通，吴所谓就想让池骋知道自己的态度，再说了，这件事与他有关。

公司没了，吴所谓又开始支起他糖人的小摊子，得益于他就算开公司也没让自己的手艺荒废掉，这生意啊～居然还做得起来，当然喇～大富大贵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饿不死。

只是，这糖人再怎么卖，它的价格也就在这里了，吴所谓能盈利的空间根本没多少，就算他的手艺再好，挣的也都是辛苦钱，勉强糊口而已。

而且，这糖人也就是凹个造型而已，至于味道嘛～也就是……普通糖的味道，甜甜的，实在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还有就是，现在很多人都挺膈应糖人的一件事，吹糖人，重要的不是糖人，而是吹！吹就要用嘴，用嘴就意味着有口水。

现在的人大概都接受不了吃别人口水的问题，即便买了，多半也是图个新鲜，瞧个样子，真愿意下口的怕是没几个。

在勉强卖出几个糖人后，吴所谓的生意便彻底冷清下来，摊子前原本还零星驻足的路人摇摇头就走了，最后连个看热闹的小朋友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寂静。

吴所谓连开口吆喝的心思都没了，只得埋下头，佯装忙碌地整理着摊上那几样简单的家伙什——可这小摊本就简陋，翻来覆去地摆弄，也掩不住那份无人问津的尴尬和失落。

“咦？吴其穹？”

一把娇俏的声音突然在吴所谓身后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与惊讶，而且对方喊的还是吴所谓从前的名字。

而且，这声音……吴所谓听着挺耳熟的，心头莫名一紧，他转过身，只见岳悦就站在几步之外，正微微睁大眼睛望着他，目光里写满了诧异，仿佛完全没料到会在这街角撞见他在摆弄糖人摊。

吴所谓动作一滞，手里正在摆弄的糖兔子险些从指间滑落，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岳悦，更没想到，她竟会主动开口叫他。

“岳悦？”吴所谓转过身，脸上掩不住几分局促，“你怎么……在这里啊？”话一出口，他就觉得生硬——他们之间，现在……恐怕是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之前，吴所谓可是相当没品的当场给岳悦难堪，甚至还去挖墙脚，但岳悦却一直维持着该有的体面。

而现在……应该算得上是风水轮流转了，还是往死里转的那种程度。

岳悦的目光在吴所谓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这个简陋得近乎寒酸的糖人摊。

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嘲讽，也没有半分胜利者的优越感，反而漾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平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教养得体的女人，在面对旧识落魄时保持了最大的善意。

不过这只是岳悦最表面的表现而已，她现在啊～表情管理和演技已经是上了一个档次。

着吴所谓这副潦倒的模样，她心底其实畅快得像喝了一盏冰酒——只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但是……不能被看出来，而且这种程度还不够呢～

岳悦现在那是想到了夏世安跟她说过的话，有些人啊～根本就不需要她自己亲自动手，该衰的还是会衰的。

“我路过。”岳悦轻声说着，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涟漪，目光却像柔软的蛛网，细细描摹着吴所谓此刻的窘迫，“远远看着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吴所谓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将手里那只已经不成形的糖兔子捏回了一团糖稀。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落魄、所有的难堪，在这一刻都无所遁形，被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看了个透。

“是这样啊～”吴所谓扯出一个干涩的笑，慌忙低头整理着其实根本没几样可整理的家伙什，没话找话地问：“你……你不用上班吗？”他几乎想立刻结束这场对话，盼着岳悦能识趣地离开。

然而，岳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不用上班了，”她的声音柔和平稳，“身体有些偏弱，医生嘱咐要好好养着，不能累着。”说着，她低下头，一只手自然而轻柔地抚上腹部——那里已经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弧度。

吴所谓的目光顺着岳悦的动作落下，看到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刚刚他一直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毕竟，上一次，他们的见面还是吴所谓妈妈的葬礼，那个时候，岳悦也还没有显怀。

可现在的岳悦，正穿着一身宽松的豆沙色孕妇长裙，她本来就身形纤细，即便现在开始显怀了，也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因怀孕增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温柔气韵。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长发很自然的垂落，肤色在阳光下显得莹润柔和，看着依然是那么的漂亮，完全不见一点怀孕该有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