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气氛略显尴尬,李承僖接过李云睿手中誊抄的诗卷,细细打量。指尖轻抚着宣纸,她的目光在诗句间流转。“范闲这诗,倒也写得雄壮豪放,确实有几分文采。可他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竟能写出这般沧桑之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话音刚落,她微微抬起头,恰好对上太子投来的目光。
“你更喜欢诗文?”太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探究。
“哥哥何出此言?这文雅之事……承僖都喜欢。”李承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姑姑,然而后者却并未回应。无奈之下,她只能扯出一抹笑容,“从前评价哥哥的画作时,我只是怕说不好罢了。”李承僖努力瞪大双眼,诚恳地说。
直到回到长僖宫,李承僖仍在回味着那首诗。“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她低声念叨着,手中的诗笺微微颤抖。檐角铜铃忽地响起,清脆的声响划破静谧。望着“万里悲秋常作客”这一句,她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与二哥哥策马南山的情景,满山枫叶簌簌落下,落在兄长玄色大氅上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
指节轻轻叩击紫檀案几,节奏渐渐与廊外骤雨相合。雨声渐密,李承僖无事可做,便走出暖阁。廊下青砖映着天光,她望见谢必安抱剑立在滴水檐下,肩头落满了细碎雨珠。
“公主,二殿下有请。”谢必安面无表情,李承僖也不打算逗乐他,“带路吧!”转身时裙裾扫过湿漉漉的石阶,腕间金铃叮咚作响,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雨幕中的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范闲正撑伞立在醉仙居二楼。他看着那辆挂着宫灯的马车碾碎满街灯影,忽然想起半月前夜探皇宫时,在御花园假山后听见的清脆笑声。可还没等多想,便被一旁的李弘成打断了思绪。
“瑨媶……迟了半柱香。”李承泽将温好的酒推过来时,袖中《红楼》残卷露出一角。
李承僖摘下面纱,发间的玉簪在暖阁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蓝。“二哥哥邀约时可未曾有约定时间啊,我是紧紧跟随谢大人的脚步,一刻也不敢怠慢呢。”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必安,“你说是不是?”
谢必安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你们两个倒是默契得很,二对一……我可没有胜算啊。瑨媶,你知道今日为何叫你来这醉仙居吗?”
李承僖自然是一头雾水,但也猜到不仅仅是简单的吃顿饭。“好戏开场了。”李承泽抚掌而笑,将《红楼》残卷投入炭盆。
次日,天空阴沉沉的。李承僖推开房门,阳光中的宫墙泛着铁青色。她望着长僖宫方向飘起的青烟,突然想起今晨偌沅说要在小厨房试做梅花酥,也不知进度如何。正准备去看看的时候,霍幸安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殿下,范闲被告到衙门了,太子与二皇子也在,这个热闹,我们要不要去凑凑?”
李承僖闻言一愣,“范闲?衙门?这……备轿!”她摘下鬓边累丝金凤递给霍幸安,“把这个送给司礼监王公公,就说本宫要借他新得的《洗冤集录》。”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时,细雨将车帘染成半透明的绢帛。李承僖望向窗外,“这京都可算变得好玩起来了……”
衙门外肃静威严,衙内铜炉熏着沉水香。李承僖踏入时,正好听到郭保坤拖着哭腔诉说着:“范闲昨夜打断我三根肋骨!”她不禁觉得好笑,目光扫过堂前众人。太子与二皇子分坐两侧,一个倾向原告,一个倾向被告,梅执礼坐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战战兢兢继续让人审问司理理。李承僖看着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
“你来得正好。”李承泽倚在黄花梨圈椅上,指尖捏着一颗葡萄,似喂非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