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李清浅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于子墨,空洞无神的眼睛透着一股麻木和绝望之色,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从脸颊滑落,直至到崩溃。
她发了疯似的跑出屋外,看着满院被大雪覆盖的屋子,积攒已久的不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任泪水如珍珠一般成串在脸上肆意。
门外的于殇看到她的神情,心底的恐慌再一次遍布全身,他跑过去想抱住她,却被她甩了开来。
李清浅抬头看着于殇,于殇与她对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她眼底的仇恨和即将去世之人绝望。
于殇脑子嗡了一下,他缓慢的向前几近祈求的说道:“阿浅,我们回屋好不好?”
李清浅看着他的这副表情厌恶到了极点,上一次,他便是这样的神情,最后他以墨儿的生命安全为保障,她才罢休,可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他就忍不住下手,当真是好狠的心!
李清浅双眼泛红,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泪水如决了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你别过来!”
闻言于殇止了步,伸出的手便这样在空中悬着。
“于殇,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放过我!”李清浅绝望又带着怒吼的声音传达在院内每个角落。
“阿浅……”于殇眼眶通红,看着单薄瘦小的女子心底止不住的心疼。
“别叫我的名字,于殇,我真的好悔,悔在当初不应该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悔在当初就不该冲动与家里人决裂也要不顾一切嫁给你,悔在当初不应该再次听信你的承诺将孩子生下来!
若再有从来的机会,我宁愿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于殇,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字字诛心,句句入骨,她知道他的软肋就是她,否则当初也不会用自己的生命让他承诺保于子墨后半生无虞,可她没想到,这只是仅限于她一人。
生养她的被灭了门,她爱的死在了两年前,她亲生的被下了毒,所有的所有皆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曾几何时,她热烈的爱过眼前的人,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撑起一个家,他在前方负责阴谋算计,她便在后方为他出谋划策,原以为会恩爱一世,可换来的却是满门被灭……
如今连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都要毁灭,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再也无力支撑身体,顷刻倒了下去,于殇在她快跌落在地上时,上前抱住了她。
李清浅笑了,她闭了闭眼,看着院内原本各个都是鲜艳绽放的梅花,却被漫天散落的雪花遮住了原有的锋芒,失去了原本的傲骨,而在这一刻,她再也没有了生的希望。
于殇抱着她,进了屋里,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将她裹紧,大夫说,她不能再受寒了。
看着她一动不动麻木的神情,背过身泪水从脸颊滑落了下来,他赶忙拭去,随后便招呼着人备水为她洗漱,李清浅就这样被他摆弄着,像是没有生气的娃娃。
洗漱完后李清浅早已的睡了下去,于殇看着她脸上的丝丝病态,虔诚的握着她的手,在房间里呜咽的哭了……
阿浅,你再等等,等我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后,我就带着你和墨儿我们去找一片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隐居,你再等等,再等等……
……
“宗主,不好了,水云阁走水了!”书房,于安正在向于殇禀明下毒的事,便被进来的侍从打断。
听到水云阁走水,拼了命的跑了出去,看到水云阁里进进出出打水的人,他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满天的火光刺红了他的双眼,他在屋里艰难的找寻李清浅的身影,终于在里屋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抱着怀里于子墨,火光在她身边围绕,空洞的眼里没有丝毫感情,仿佛此刻坐着的人不是她一样。
于殇叫她也不应声,他抬步想将她们带出来,可被掉下来的房梁止住了前进的步伐,顷刻毫不犹豫的抬步走进去,却被冲进来的于安打晕,带了出去。
两人刚出来,房屋顷刻倒塌,半个时辰后火被浇灭,里面的人,连一具完整的身体都没有留下来,随着那场大火,被化为了灰烬……
……
醒来的于殇在被烧的不成样子的房屋之上,不停的挖着,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可那也不及心里所带来的疼痛。
他不信她就这么死了,她不是说恨他吗,只要她能回来,他随她怎么折腾,要杀要剐都随她,只要她能回来!
“阿浅,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能回来,阿浅!”
以往淡漠寡义,冷情冷性的他,在此刻无力的倒在被烧毁的房屋之上,不可控制的嘶声吼,可安静的院落只留他的回音……
夕阳无息的染红了他的头发,胸口的难受像那波涛汹涌的海浪一般,敲打着他。
夜晚的降临,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看着院内渐渐被白色覆盖,他想起了初见时的场景……
……
“你叫于殇?”少女皱着眉,一身红色衣裙,裹着厚重的大氅,脸上未施粉黛,却也让人远观不可亵渎,犹如清水芙蓉,亭亭玉立,在白色的雪地里与周围的一切皆是她的陪衬,
少年看到她的表情,睡下了眼睑,没有说话,连她也定是不喜欢的吧,也是,任谁听了这名字都会如此,一听便能听出来一个家族里不受宠的庶子罢了。
少女许是看出了他的难过,拿出自己的手帕,看出她的动作,少年弯了弯腰,与她平视,小姑娘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安慰道:“名字如何不重要,不必在意他人对你的眼光,没有人规定一朵花要长成向日葵和玫瑰,即使不被欣赏依然会长大,所以万事只要自己如意便好。”
雪后初晴,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
少女的话犹如天籁般的音符,打碎了他沉寂在心底的黑暗音符,那一刻就像光驱散黑暗,神明降临人间。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在李氏的宴会上,他因为名字被人欺辱,路过的少女救了他。
她的出现犹如干涸土地上出现的雨水,给予了他无穷的生机,从那以后她便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便朝着她的步伐努力的向上爬。
……
寒风拂过他的脸颊,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那年的遇见,让他忍不住在幻想里驻足,可惜梦醒以后,偌大的庭院只剩他一人停留。
他从被烧毁的屋顶上缓慢的走了下来,手上的鲜血直流,但他恍若闻而未见,走到庭院内,目光所至,皆是她的身影,一撅一笑,都映在心中。
可惜那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世家卷宗记载
《玄正一百三十三年,碧云谷于夫人同嫡子葬身火海,于宗主至此心灰意冷、精神恍惚,而碧云谷于氏从此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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