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伊。不,是昭锦,她最后一次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向下望。
‘我背负着希望啊,我必须从容奔向死亡。’
才怪。
喜欢死就滚出去死,让她死算什么大义。她就没人权了?
呵。
可她没有走下去。人都散了,免得被力量波及到一起和世界说拜拜的长老们只是远程在看直播。
昭锦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她切断了直播。
‘反正这里信号不好,’这是她给自己搪塞长老的借口。‘哦,对,’她想起来了,‘我要死了。’
观看死亡,她做过很多回。眼睁睁看着同类狰狞的面目,凝视他们最后的呜咽。或许是病患,或许是长老。在最后时刻,她曾经的敌人愤恨地咒骂她,也有的……
他们只是像她一般凝视着她。
就像现在这样。她凝视着自己。
昭锦凝视着若伊。
如果只用一样事物显露的表现去定义它的存在,那未免有失偏颇。可有时候,显露出来的就是‘全部’。
就像昭锦很想离开,但她这辈子也没离开过海渊。昭锦想不想不重要,她没做,那就是不存在。
哪怕此时此刻她面前就有一条离开的路。
这只是假设。路肯定没有。
海包裹着她,怂恿她回归‘遗忘’的怀抱。
遗忘就是死亡。她的身躯不会因为转生转世发生任何改变,除了记忆不会再回来。
她不是海的女儿。
若伊是海的棋子。一种只要不报废就能继续使用的工具,得以让海的规则照常运行下来。
第一次杀长老是时候,她便觉得 ‘没有错。’
海渊也是海的棋子,仅此而已。谁又比谁更高贵呢?站得高就要承受跌得狠的风险,哪怕代价是永不睁眼。
海在清除她的记忆。像细沙,慢慢……慢慢……埋下她。像研磨豆腐,如果类比成人的话……她的骨骼肯定会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呻吟还是呜咽都不重要。
‘我是……昭锦。’
她告诉自己。记忆崩散还需要一些时间,昭锦想安慰安慰自己。
但是无话可说。她以为她会怕的,可是没有。
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她的归宿,连她也坚信不疑。
‘我对此感到愧怍,’她如是想着。
对不起谁呢?
那个命不好为了救她身陨的兵士?
那个太聒噪死在一场浩劫里的法师?
还是说……是那个大明河畔迟迟联系不到的雨别?
……
‘我……’
‘我没有对不起他们……’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感到愧怍?
‘因为……我好像对不起自己。’
……
昭锦忽然想起来没被长老找上门的幼年,她待在孤儿院看的童话故事书。剧情是很俗套是勇者救公主的故事。
……
“我好想成为勇者啊……”
“你想娶公主?你不能取的。除非是王子被劫走——”
“我才不想结婚。”
“那你是想杀怪?”
“没有……我只是觉得……勇者能遇上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真好。”
……
‘故事的最后……’
……
“诶?为什么最后国王要杀勇者?”
“连那只小精灵都被昏昏咒陷害了……”
“呜,我要去找阿斯卡妈妈,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看!”
……
‘最后……我记得,公主和勇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的朋友纷纷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贺礼堆成了一座小山,朋友们欢声笑语,琳琅美酒,歌舞佳肴,还有一望无际的人……’
‘有小精灵送来三百只花园里新采的玫瑰,它们像血一样红,公主对他至死不渝,永生不弃……勇者也答应永生永世要做夜莺为公主唱缠绵的夜曲。’
昭锦从没长大过。她未曾当过无忧无虑的孩子,真心相待的挚友,至死不渝的恋人。
‘然后……勇者的妈妈送来祝福……’
‘她说,妈妈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