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得了病,狩矢前段时间带着她跑遍了大街小巷能看病的地方,都说猫没事儿,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那些个鼎鼎有名的专家,不管是给人看病还是给动物看病的都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医学不该掺杂迷信,但有个老医生说,猫应该是来报恩的,传说猫有九条命,用掉最后一条命时,会像人一样回光返照,至于回光返照的时间是多长,这要看猫什么时候完成最重要的愿望。
此话一出,狩矢便明白,猫没救了。
趁着猫还能化人,狩矢给她弄了一堆爱吃的,今日傍晚的猫精神头似乎好了点,比前几天食欲大了不少,直吃得肚皮儿溜圆才打个饱嗝满足靠着床边,只是不多时她又难受地哼哼唧唧起来,吃太多了,狩矢轻轻帮她揉着肚子问道:“叫你嘴馋,还不是自己不舒服。”
雪子不爱听反话,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吓唬他:“那你不也得跟着一起担心我。”
病了许久的猫终于焕发了一丝生气,狩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犹如扯得笔直的神经。互相陪伴了这么些时日,他早已生出感情,如今每每思绪触及天人永隔一词,心头便揪得生疼,疼得他随时都可以痛哭一场。
若眼泪能留住美好之物。
隔了十几分钟,又感觉像过去了好几年,时间的流逝在困倦时归于虚无,大脑放空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遨游宇宙无垠中,昏昏欲睡,渐入无岸梦境。
猫睡着了。
狩矢扣着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很凉,他温柔凝视着那张恬静的睡颜,久久不曾改变姿势,连手指头都不曾动弹,伴随着初夏第一声闷雷,惊雨瓢泼,平时最怕打雷的猫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随春来,随春去,春风年年守人间,人间年年换新春。
猫去世的第七个年头,这一年狩矢参加了父母给安排的两次相亲,单从自身条件而论,双方都没有什么异议,止于婚姻前的原因是狩矢会告诉女方婚后要养猫,奈何相亲的两位女性都不爱猫,于是好聚好散。
狩矢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大事,谁也不会往一只猫身上去想,只道是他遭受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打击后,从此无心爱良夜。
年后的怪兽灾害愈演愈烈,城市伤亡惨重,飞溅的血肉染红河岸边栽种的白樱,身形恐怖的巨兽狰狞撕咬地球,以及英勇迎向入侵者的护卫者们。
狩矢所驾驶的战机被击中时,恰好是在一处公园上空,他有些吃力地从驾驶舱里爬出来,一路拖着血痕爬向那尊小小石碑,死字当头,他却庆幸离得近。
绽着血肉的指头一如当年轻柔抚过石碑上篆刻的一行小字,落樱片片,落过他紧闭的眼帘,恍惚间又回到那年花下共眠。
石碑上的小字被糊了鲜血,依稀能辨认。
吾妻之墓,狩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