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了,夜晚的寂静中,这一声轻响显得格外清晰。枫桑缓缓走进去,又转身把门关上了,将外面的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
屋内没有灯光,一切都沉浸在柔和的黑暗中。枫桑正要去卸下身上的伪装,一转头,却看见晓月趴在木桌上,已经沉沉入睡。外面的风很冷,但这个小屋却异常温暖,屋里透着一股静谧的气息。
她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孤单。
明明已经让她先去休息了,为什么不去她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客厅?枫桑有些心疼。
枫桑没有打扰晓月的清梦,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拿了一件柔软的衣物。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怕惊扰到晓月的睡眠。然后,她轻轻地将衣服覆在晓月的身上,为她增添了一份温暖。
晓月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暖,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在口中轻轻呢喃着:“小姐……”枫桑静静地走到一旁,看着晓月安详的睡颜,推开了房间的门。
枫桑走进房间,又关上了门。身上的黑色衣袍坠落在地,发簪被轻轻的摘了,长如瀑布的头发瞬间披散开来,枫桑缓缓走到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影像。
镜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姿婀娜、亭亭玉立的女子身影。
“外面果然很危险啊。”
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般轻轻垂落于地。手中握着湿润的纸张,仿佛那是一面神秘的面纱,她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庞。
擦拭的擦拭着,涂的粉末和点痣都被擦掉了,镜中的女子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哪里还有半点英俊模样。
枫桑坐在桌子前,夜晚的寂静中,只有她的思维在活跃地跳动。她开始仔细地复盘整个事件的经过,每一个细节,每一丝疑虑,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重现。
“今天遇到的那个乞丐,”她喃喃自语,“实在有些奇怪。”尽管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从他那异样的眼神里,枫桑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乞丐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乞讨者那么简单。
还有,为什么他会知道七星戒?他们之中必然有什么联系...罢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争分夺秒地努力,同时还要全神贯注地去钻研和领悟。
“而且萧霆那边……”枫桑轻声呢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青云应该能找到吧。”她对找到青云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也不免有些担忧。
黑黑的夜晚,唯有一盏微弱的光陪伴着枫桑,火烛中跳动的火舌似乎在呼应她内心的波动,枫桑吹熄了蜡烛。
晓月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想起身找水来喝,却看见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衣服,晓月一惊,睡意全无,难道小姐回来了?便立刻起身来到枫桑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小姐...小姐?你回来了吗?”
枫桑刚准备躺下,便听到了敲门声,枫桑走了过去开了开门,看见晓月有点惊讶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晓月话语中闪过一丝急切:“小姐,奴婢刚刚找不到小姐了...有一个奇怪的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关于小姐的。可是奴婢敲了半天门,小姐依然没回应。”
难怪晓月会如此疲惫地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想来定是四处找寻不到自己后,便猜测出她已外出。
尽管心中满是忧虑牵挂,但她仍然选择静静地守候在此处,等待着自己归来。
想到此处,枫桑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拍了拍晓月的肩膀,用轻松的语气安慰道:“没事的,小姐自己平安的回来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暖,试图驱散晓月心中的不安。
晓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她知道,只要有枫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点头道:“小姐平安就好,那封信...”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疑问。
枫桑倒没多说什么,本来自己打算带上晓月一起去的,多一个人,多一个保险。
但是那里危险,想到上一世为自己挡刀,不忍心再让晓月走这趟水。
风青风临以及晓阳都是自己能力让他们跟随的,而晓月不是,晓月是从小就心甘情愿的照顾自己的。
枫桑认真地看着晓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还想跟着小姐吗?”这个问题虽然简单,却好像又承载着深意。
晓月有些疑惑,但即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当然了,小姐!”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忠诚,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动摇她的决心。
枫桑看着晓月那天真的面孔,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需要给晓月一个选择的机会,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姐不打算再不学无术了,未来也可能很危险,在小姐身边可能...”
枫桑略微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然后咬咬牙,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会死。”
枫桑的嗓音不再像平日一般温暖如春日桃花盛开,而是变得像冰凉的水一样低沉。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穿透了晓月的灵魂,让晓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冷峻。
晓月听到她的声音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她突然感到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许多,一阵冷冷的寒风吹过,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晓月疑惑地转过头去,发现原来是窗户没有关紧,外面的冷风正源源不断地吹进房间里。
她走上前关了窗户,将那股寒冷隔绝在外,但是小姐说的那句话却隔绝不了。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枫桑的话太冷酷可怕,还是这寒冷的夜风所致,总之此刻的情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
死...这个词对晓月来说太遥远了。
但...又很近,比如小姐为了她赶狼,杀狼,也是差点死了。
晓月紧紧地裹着身上的衣服,试图抵御那股刺骨的寒冷,但她的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回想起今天早上小姐那明媚惊艳的笑容和现在相比,似乎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而且,小姐说不再不学无术...又是什么意思?
晓月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她瞪大眼睛,紧咬嘴唇,努力克制着情绪的涌动:“小姐...会死吗。”
晓月回想起曾经,哪怕门派有很多人都唾弃向小姐丢石子丢鸡蛋但她依旧笑着,说没事说不要紧。
每日清晨,她便会兴高采烈地奔向那片五彩斑斓的花海,要不就是与晓月一同嬉闹于花丛之间,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仿佛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个快乐无忧的瞬间。
那时的枫桑,脸上洋溢着如春日暖阳般灿烂明媚的笑容,温暖而迷人。
然而如今...的她眼中原本那纯真可爱的火光已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厚重得令人窒息的寒冰。那寒冷刺骨的光芒,让人不禁心生怜悯,却又无法靠近。
晓月有些悲伤: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
枫桑看见晓月满是心疼的神色,自嘲一笑,单纯善良有什么用?通通都是愚蠢罢了!救不了任何人...枫桑抬起头望了望远处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窗户。
冷风吹动着思绪,思绪飘啊飘,又飘回了让晓阳去叫拍卖员的路上。
枫桑本想跟着去外面看看,走着走着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到了一扇半遮掩的门,停下了脚步,向那破旧的木门望去。
直到听到了微微的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哭声很弱但哭的很伤心,那哭声不知为何牵动着枫桑,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推开了那上半遮掩的门。
门被推开,发出咿呀一声,不知是在埋怨还是在同悲,但枫桑没在意,因为扑面来的灰尘以及腥臭味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枫桑咳嗽完睁开眼看到了心惊肉跳的一幕: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蜷缩着,双手捂着脸,一个穿着破烂白衣的女子哭泣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她的泪水似乎永远流不尽,每一滴都沉重地砸在地上,与石沙和泥土混合。
那女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鸟窝,衣裳像被撕掉了一块又一块,散发臭味显然好几天没洗了,枫桑想上去看清楚,不料踩到了一旁的脏水,扑通一声鞋子脏了。
而跌坐在地上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两个,三个面容又平静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却没能让眼泪闭上,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死在地上的三人浑身是血、伤还有被虐打的痕迹。
虽然早就知道了拍卖会对下人,很残忍,但看到这场面枫桑还是不忍撇了撇眉。
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子,抬头看见眼前来的人,没有惊慌,脸上早已没了色彩,又黑又红的眼眶和白如纸般的脸向她懒懒的望过来,显然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看了看不要紧,一抬头吓一跳,枫桑整个人的血都凝固了,这脸好熟悉...!怎么失踪弟子会在拍卖会?!枫桑又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三个人中竟有两个也是失踪的弟子!
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子,看见来人不哭也不怕了,似乎又绝望了诚恳的问:“你是死神吗...是来接我的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仿佛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枫桑感觉自己也站不住了,颤抖的声音问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白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跌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问到:
“你...是谁?”
那声音恍恍惚惚仿佛精神已经不好,但是听到这个称呼还是会怔住。
枫桑连忙蹲下来说:“我也是佥的。”这是剑派人对同门的称呼,剑派的人一听就知道。
那女子虽然精神恍惚,但是这个暗语,因为剑派之人的暗语从小就刻在心里,她明白了,她的神色缓了缓。
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变得狰狞恐怖说道:“快走!危险...”
枫桑上前抱着眼前的女子,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手轻轻的拍了拍那颤抖不止的背安抚,温柔的轻声安抚:
“别怕,别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感受到暖暖的体温,温柔的话语。那散着头发的女子似乎真的被安抚了,声音颤颤巍巍缓缓道来:“我和其他弟子一样快要死了,但我一直在等人来救我,是阁主...”
枫桑抱着她把温度传递给她,听到这话心却先冷住了:“坏人...么?”
在她被追杀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一向对她说话客气温和人人称赞的阁主怎么会是那种人?可是...
还没枫桑回过神来,那女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和燕王达成了不知什么协议...由于弟子失踪过多,我被伊古任命调查失踪弟子的事。”
“...伊古?”枫桑的心沉了沉。
“嗯,我一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是感到奇怪的,为什么失踪的弟子都是有才或有宝物的。于是我就伪装成有那样性质的人,被一个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人——盯上了。”
枫桑紧紧的抱着她,却感受到她的体温一点一点变冷。
那女子望着四周高高围墙苦笑:“居然...居然是平日受人尊敬阁主!”枫桑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开始思考阁主这个词。
“我也查到了一些失踪弟子所在,死的死残的残。”说完那女子忍不住咳嗽了,仿佛咳到了心里依旧有血。
房间阴暗脏臭,让枫桑掩了掩鼻,而白师姐习以为常张口说道:
“那日阁主发现计划暴露,则将我卖到拍卖场当婢女时我发现了同门弟子,但我们平日里被命令吃下了药说不了话,只有睡觉时才能说。”
枫桑望了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心中苦涩。“求助也求助不了,一逃跑...也不知死了多少个弟子。这几个孩子多傻啊,为了我…”白师姐忍不住抚摸了躺在地上弟子,仿佛他们还在一般。
枫桑看着白师姐的目光久久不离开地上的弟子,虽然呆滞脸色,但还是能看出那双暗淡的瞳孔藏不住深深的自责和忧伤。
那躺在地上的几个弟子面容安静,居然有的还带着一丝微笑,是为了救白师姐才死的吗?
枫桑想到了晓月,心里更难受...而白师姐吃了多少苦,被折磨成这样,还要眼睁睁看着同门惨死在面前——
枫桑知道那种滋味,这到底是有多痛才能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我终于查到了真相,但却不能公诸于众了,你来了,一定要为死去的无辜同门报仇!”那女子攥紧了他的手,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都气若游丝了还眼睁的大大的满是不甘,或许又是不舍。
枫桑眼睛闪过一丝哀伤:“你还不能死,还没看到敌人下台的模样呢。”
说着便伸出手诊脉,那女子看到后又轻轻推开手摇摇头道苦笑:“没救了,我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哭的,但没想到那么幸运遇到了你,你拿好这个吧。”
枫桑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在她手边划过,手上多了一个物品:一枚白花花的小玉佩。
枫桑也没有问为什么,将这个重要的物品放好在口袋,那女子看到将物品交到了眼前同门手上,满意的笑了,卸下了最后一丝气,手垂了下来。
枫桑不忍,但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药丸,还有随身带的水,手张开口让那女子吞了下去。
但是那人没有丝毫的动静,看到了同样死在地上的人,...阁主,枫桑眼睛里闪动的火光在黑暗中却格外明显。
只有早些除去灭门杀手,才能让门派安稳,白师姐,你不会死的...至少不会白死。
晓月虽然没有经历那些事情,但是能从小姐眼眸看出溢出的苦涩,也冷的像霜。不知为何想到了今早出门时她说的那句:“不怕。”
似乎也明白了相同与不同之处:相同的是不管怎么样都去面对,不同的现在那脸色与今晨那明媚的脸相比有了明显的区别。
一个热烈天真一个冷目若冰。
究竟是看到了怎样的打击,才会如此。
“晓月知道,但晓月也不怕。”晓月的声音虽然微微颤抖,但却清晰而坚定,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一字一顿:“无论未来如何,晓月都愿意跟随小姐,共同面对一切。”
晓月挺直身子,直视前方,声音带着一丝愤怒与坚定说道:“哪怕面临死亡,晓月也绝不要离开小姐半步!”
她本是从小跟到大陪在小姐身边的人,虽然她平时有点呆呆的但也听明白了小姐意思,不想牵涉到她,不想让她受伤。
可是,正因为如此,足以证明小姐以后的路有多凶险,而且她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这个轻易离开小姐呢!
枫桑叹了叹气,终究还是没能将她推出这深不见底的漩涡。
枫桑看着眼前面容坚定的女子,目光有些心痛又变得柔和了起来:“晓月,你把那奇怪的人信给我,而且有几个人你要认识一下。”
晓月也很高兴,因为能永远陪着小姐保护小姐,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并把那信拿给了枫桑。
枫桑看到了信,道了句果然,萧霆写的,说下半卷不用找了。而且作为那“下半卷”的感谢,明天会有一个礼物给枫桑。
枫桑展眉笑笑:应该是找到了什么谋害秦王的线索了吧。
枫桑也让晓月看,晓月拿起信忍不住赞叹:“这字体形体方正,干脆利落,好棒。”
枫桑敲了敲了晓月脑袋,关注点是这个吗?晓月捂着脑袋嘿嘿笑了,喊到确实不错嘛。枫桑又用余光扫了一眼,清秀端正的字体在纸中果真一笔一划的刻着。
枫桑有些诧异,都说字如其人...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枫桑打开窗户让在屋外躲在森林的墨染过来,墨染看见屋里有个人在招手。
他方才看到主子才进去那屋,应该是主子吧,于是轻功轻轻跳到了屋子门前。门开了,一只手迅速将墨染拉了进去,门关上了。
墨染有些疑惑地顺着拉住自己手臂的手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名女子!只见此女子身穿一袭浅蓝色罗裙,身姿婀娜,柳眉弯弯似画,美眸盈盈如水,正凝视着自己。
墨染忍不住打个哆嗦,心中暗自诧异不已,他方才新认得主人分明是个男子啊。
枫桑拿着那张带有萧霆签名的信在他眼前随意的晃了晃,好像在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