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苦旅,身无所依。唯有寒冰,且伴独行。」
雪斎水中倒影——额间浮现的妖纹既非父亲的妖纹印记,也不同于母亲的霜花印记,但仍就能感觉出是父亲的力量。
“哦?”银发女子突然凑近,冰凉的指尖点上她的额头,“小家伙,你从哪来的。”
太近了。雪斎能看清对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霜晶,还有紫眸深处流转的星芒。女子发间幽香像是月夜下的雪松,让她想起母亲在寒冬里展开的冰结界。
“凌月,你别吓着她。”
浑厚的男声从殿外传来。雪斎转头看去,昏迷前见过的银发犬妖正倚在门框上,腰间太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现在她才注意到,这两位大妖似乎认识。
被称作凌月的女子轻笑一声,宽大的袖摆扫过雪斎的耳尖:“斗牙,你什么时候开始捡流浪小狐狸了?”
雪斎的耳朵猛地竖起。斗牙王?那个父亲口中的大妖怪?西国霸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泡在何等大人物的宫殿里,九条尾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在大妖怪面前,自己想要逃走是不可能的。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杀我的样子。
“路上闻到的。”斗牙王走进来蹲在池边,金色竖瞳映出雪斎警惕的模样,“那孩子附近全是尸体和血,看她可怜就带回来了。”
“所以就让她暂时留在云顶天宫。”斗牙王继续道。
雪斎这才发现乳白色的灵液正在变得透明,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已愈合大半。她尝试着化为人形——一个约莫人类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出现在水中,银白长发间支棱着两只狐耳。
“倒是个美人胚子。”凌月仙姬不知从哪变出件雪色小褂披在她肩上,“耳朵收回去。”
雪斎慌张地摸向头顶,却发现怎么也收不回耳朵。越是焦急,尾巴反而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最后九条尾巴像扇子般在身后炸开。
“噗。”凌月突然掩唇笑起来,“算了,就这样吧。”她转向斗牙王,“你打算养着?”
斗牙王蹲下身问:“你叫什么名字?”
雪斎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雪斎……”
斗牙王又继续问:“发生什么事了?”
雪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不作声。
见此处,凌月仙姬和斗牙王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凌月仙姬倒是没什么,留下一只小妖而已,再说这小狐狸很对她眼缘,反正她在西国呆的也挺无聊的,斗牙也不着家。
“这耳饰。”凌月突然抬起她的下巴,“是雪女结晶。”她紫眸微眯,“小妖怪,你父母把命都搭在你耳朵上了。”
雪斎颤抖着去摸耳饰,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哭喊声像破碎的玻璃划过寂静。滚烫的泪珠不断砸在地面,呜咽声逐渐失控,身体随着抽噎剧烈颤抖,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都化作这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斗牙王和凌月仙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办法,毕竟两人还没有孩子呢。
“啧,吵死了。”凌月仙姬甩袖起身,十二单衣在月光下泛着冷辉。
凌月仙姬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雪斎慌忙用袖子擦脸,却见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敲在她额头上。
"云顶天宫可不是给你哭的地方。"凌月甩袖在窗边坐下,十二单衣的袖摆扫过雪斎发顶。
雪斎低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尾巴尖:“对不起…”
“抬头。”冰凉的指尖突然挑起她的下巴。凌月仙姬不知何时凑得极近,紫月妖纹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雪斎屏住呼吸,看见对方眸中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鼻尖通红,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丑死了。”凌月松开手,从袖中甩出条手帕,“擦干净。”
雪斎接过手帕的瞬间,帕子突然化作一团雾气钻入她的眼眶。清凉的触感顿时缓解了哭肿的刺痛,她惊讶地眨着眼。
“看什么看。”凌月别过脸去,侧颜在月光下如同仙人,“不过是多余的凝露。”
雪斎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凌月仙姬低头看她,金色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你死了会让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小狐狸的耳朵完全贴着头皮,九条尾巴死死缠住自己的腰。
“好了。”凌月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从今天起,就在这住着吧。”她眯起眼睛。
雪斎摇头,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几个字:“我…我会……带来不幸的?”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凌月指尖点了点雪斎额头,“你个小妖怪能掀起什么风浪。”“是吧,斗牙”
斗牙王像被踩住了尾巴“嗯”了一声。
雪斎攥着冰莲和吊坠,突然深深伏下身去。九条尾巴平铺在绒毯上,这是九尾狐一族最隆重的礼节,是父亲说的。
"谢谢。"雪斎急忙抬头,却见凌月仙姬已经飘然远去。斗牙王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顺手把一只炸毛的尾巴捋顺。
"欢迎来到云顶天宫,小雪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