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弓道场上格外清晰。这支箭虽未正中靶心,却以惊人的力道深深扎入靶子边缘,箭尾因冲击力而剧烈颤动。
"不愧是眠子呢,才练习了两年就能追上我。"纪依佑利放下手中的弓,微笑着说道。她比眠子大一届,是桐先高中的毕业生,也是西园寺伸江的远方侄女,现在经常来凤舞高中的弓道部指导后辈。
眠子将弓缓缓放下,水色弓臂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她特别定制的颜色,因为她格外喜欢水色的宁静感。"学姐也很厉害哦,不用这么说我,我会骄傲的。"她半开玩笑地回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神却飘向了远处的靶子。
将弓与箭仔细收好后,眠子整理着自己的手套,发现早上带来的饮料已经喝完。"学姐要喝点什么吗,我去买一些。"
"麻烦你喽,给我带杯橙汁就好。"纪依佑利爽快地回答,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护胸。
"当啷。当啷。"自动贩卖机吐出白桃汽水和橙汁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清脆。眠子弯腰取出饮料,冰凉的罐身让她发热的掌心感到一丝清凉。
[弦音,果然很好听。]她想起刚才射箭时听到的独特声响,那是她十岁那年第一次被吸引到弓道场的原因。两年来的每一次练习,她都在追寻那种完美的声音。
转身准备返回弓道部时,眠子在分叉路口突然停住了脚步。熟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尖刻。
"要我说你们弓道部的眠子简直就是怪物啊,只是练习了两年就拉得动32磅的弓。"这是隔壁舞蹈部的优姬学姐的声音。
"谁说不是呢,我都还在28磅打得死去活来。"纪依佑利的声音接着响起,完全不同于刚才在道场里的温和鼓励,"真是,让人嫉妒憎恨的天赋啊。"
眠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铝制饮料罐发出轻微的变形声。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冲出去当面质问,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呼吸变得困难。
她轻轻放下橙汁,将手套和护指塞进包里,拿出手机,转身离开了弓道部。走出校门时,手指在line上快速敲击:
【From及川眠子】
不好意思学姐,刚刚回来看见你不在所以我把橙汁放在你的包包旁边喽,我先回去啦。
点击发送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口的闷痛一并排出。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了——"怪力少女"、"令人嫉妒的天赋",这些标签从她开始能够拉开强弓时就如影随形。
[看起来学姐也是假惺惺的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凤舞高中位于长野县的郊区,周围是连绵的山丘和零散的民居。眠子租住的是一栋老式公寓,距离学校有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我回来了。"推开空无一人的家门,她习惯性地说道。虽然知道没人回应,但这句话能让独居的房子多一丝家的气息。
两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她不顾弟弟及川彻和长姐的强烈反对,毅然决定离开宫城县,独自来到长野县的凤舞高中就读。当时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何对弓道如此执着,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只是每当听到那独特的弦音,心中就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召唤。
实际上,在高二之前,她都是在清葉弓道場跟随西园寺师傅学习,直到今年凤舞高中终于成立了弓道部,她才有了正式的社团活动。也是在那时,她认识了刚入学的鸣宫凑和竹早静弥,两个对弓道同样充满热情的学弟。
"啊。忘记和他们说了哎。"眠子突然想起,之前与凑和静弥约好放学后一起去新开的蛋糕店。她赶紧拿出手机。
[还是和凑说一声吧。]
【From及川眠子】
不好意思凑ww,走的太急都忘了与你和竹早有约来着,明天放学我等你们一起走吧。
几乎是立刻,手机就传来了回信的提示音。
【From鸣宫凑】
…啊没关系的学姐,那就下次吧,因为明天和静弥要去做身体检查,所以下午的社团请假了。
"身体检查…?"眠子低声自语,"啊,是一个月一次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检查报告也该出来了。上次医生说过要关注她过度使用手臂肌肉的情况。
回复完凑的短信,她将包里的弓道手套拿出来。白色的皮革表面已经因为长期使用而泛黄,拉弓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痕迹,仿佛能触摸到这两年来每一次练习的记忆。
[我真的是怪人吗?]
将手套抵在额前,下午听到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32磅的弓对一般高中女生来说确实太重了,但她从第一次尝试就莫名能够驾驭。西园寺师傅曾说这是"天赐的礼物",可现在看来,这"礼物"似乎成了她与他人之间的隔阂。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后,房间陷入昏暗。眠子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回想着这两年的点点滴滴——独自一人在道场练习到深夜的日子;第一次参加比赛时紧张到发抖的双手;看到成绩单上"及川眠子"四个字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被简化为一个标签——"怪力少女"。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及川彻"的名字。眠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彻?"
"眠子姐姐!你猜怎么着?"弟弟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们队打进县大赛决赛了!如果赢了就能去全国大赛!"
眠子能想象电话那头彻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恭喜啊,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对了,姐姐的弓道比赛是不是也快到了?需要我来加油吗?虽然我觉得拉弓射箭很无聊啦..."彻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妈妈其实很担心你一个人住在那边..."
"我很好。"眠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套,"比赛...我会自己处理的。"
挂断电话后,房间再次归于寂静。眠子走到壁橱前,取出她小心收藏的水色长弓。在月光下,弓身泛着柔和的光芒,就像她第一次在清葉弓道場见到它时一样美丽。
她轻轻拨动弓弦,一声低沉的"嗡"响在房间里回荡。
[这就是我所选择的道路。]
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要面对多少不解和嫉妒,这弦音始终是真实的,是她无法割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