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哲跌跌撞撞冲到医院的时候走廊上静悄悄的,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范闲孤独的站在灯影下,风衣扣子大开,脚边有一个已经变形的垃圾桶。
男人头发略微凌乱,旁人看不到的冲天戾气被收敛的一干二净,他听到动静扭头,看到范思哲后笑了一下:
“不回家睡觉来这里干嘛?”
范思哲差点儿给范闲跪了,他三两步上前,抓着范闲的肩膀:“你别这样,难受了同我说行不?”
“说不着。”范闲沉声:“你放心吧,我还不到失控的时候,我在等小泽。”
范思哲结结巴巴:“李、李承泽怎么样?”
范闲伸出三根手指:“我刚才签了三份病危通知书。”
范思哲不敢说话了。
范闲缓缓闭上眼睛:“他要是出事……”男人声音渐低,到底没说出一个结果来,可范思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范思哲陪范闲站了三个小时,早上十点李承泽才被推出来,看到青年虽然脸色惨白,但并不是白布单子盖着的时候,范思哲脚下一软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心里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怎么样?”范闲按住推床,眼睛不眨的盯着沈安。
“先送病人去加护病房,您让一让。”护士声音疲惫。
李承儒后脚赶到,范闲沉声问道:“韩子时呢?”
“在我手里,放心吧。”李承儒回答:“李承泽没事吧?”
范闲:“活着。”
已经不能说好不好,只能说活着。
范思哲小声:“北凉公主他……”
“让我强制性送回家了。”李承儒不可能让北凉公主过来,李承泽当时昏在范闲怀里的样子过于惨烈,北凉公主也是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他姨母顾安心……反正等李承泽情况稳定了再来看看也不迟。
李承泽这一睡睡了整整四天,范闲的房间在隔壁,但男人没怎么去过。
晚上就睡在沙发上,一旦李承泽有任何动静他都能醒来,昨天晚上范闲响正在浅眠,从病床上忽然传来些许动静,范闲倏然睁开眼睛,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
李承泽的确有动作,他蹙着眉,身上没什么力气,却拼了命将手往枕头下面伸,摸不到东西就哼唧,看神色应该是难受极了。
范闲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澎湃的爱意闪过,他将手伸进枕头下,然后李承泽很自然的捏住,人这才稳定下来。
“是我疏忽了。”范闲俯身亲了亲李承泽,看他眉宇间的褶皱也舒展开,勾唇笑了。
然后就到了今天下午,天气不好,蔓延长出的枝桠伸展到了病房外面,风一吹就“哒哒哒”敲着窗户,回头让医院给处理了,范闲心想。
彼时范闲正拿着李承泽的手玩,因为每天都有涂抹药膏,所以上面的伤痕淡去很多,可仍旧能一眼看到,像是那些经年累月的伤害,无论范闲怎么做,都不可能彻底将他们从李承泽心中抹去。
不过即便这样也很好看,李承泽总是将指甲修剪的干净漂亮,平时状态好的时候,指甲盖透着点儿粉,每次吃饭夹菜都能让范老板好一阵心神荡漾。
食指轻轻弯曲,范闲下意识给它弄直,继续观察着,第二次又弯曲,在范闲触碰的时候,指尖奋力在男人手背上抠了一下,细细麻麻的感觉散开,范闲似有所感,转头朝病床上看去。
李承泽睁着眼睛,见范闲望来,费力笑了笑。
范闲就这么盯着李承泽看了许久,直到李承泽再度精神不济想要睡去,他才上前轻轻拍了下青年的脸颊,按了床头铃:“别睡,让医生进来看看。”
李承泽的情况尚且算稳定,就是体力匮乏,他来不及同范闲说一句话,又阖上眼睛。
等真正情况好转是三天后,李承泽在范闲给他擦脸的时候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书呢……”
李承泽之前一直跟范闲念叨着一本记载埃及文明历史的书,只是没等到就被韩子时带走了。
“天天惦记着你的书,都不问问我。”范闲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本书,小心放在了李承泽掌心下:“小没良心的。”
“有的……”李承泽这么说着,又费力往枕头下面摸,然后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不是家里,他正要抽回手,范闲却推着他的胳膊往里面送了送,李承泽指尖一探,摸到了零食的包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