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大雪纷飞。湍急的小溪结成冰面,浓雾四起,伸手不见五指之时,却依然能嗅到轻微的,带着泥土腥味的气息。
大雾中隐约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他身上挂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将衣衫染成可怖的红,脸色煞白,手脚被冻成猪肝色,肿成了馒头大小,却不要命地向前狂奔。数不尽的猩红脚印在雪地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随即便是浩浩荡荡的一大伙人踏起雪尘,拿着大刀追过来“千万别让那小子跑了!给我追!”
少年一听,咬牙控制住不断发颤的双腿往前迈步,一步...两步...三步......数不清有多少,他在心中数着,只知道不管有多少步,只要死命往前跑,别停下。
过了太久,那一大伙人才跑没了力气“给我...追!"为首的人大喊一声,就"扑通”力竭往下一倒,栽进厚厚的雪层。"老大!老大你怎么了!“剩下的人慌了阵脚,冲过去大喊:”老大你醒醒!“”追...都给我...追!“为首的人用最后的力气喊“好好,我们现在就去!"说罢那一伙人便朝着少年的方向继续追赶,只是片刻那人的气息渐渐缓慢...消失
“呼..."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少年墨色的长发胡乱在风中乱舞,有的甚至挡在眼前,前方的画面就被挡住什么也看不见,虽然挡不挡都没什么区别,毕竟雪下的太大,眼前朦胧一片。也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乱跑。雪花轻轻悄悄飘落,但并没有太多落在少年身上,只有一两片落在伤口上,泛起丝丝疼痛。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雪下得快点,把自己的脚印盖住。
终于......他看到了一面...破墙。
老天最终还是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连最后都在戏弄他。老天也不想让他活了,他太累了,上下眼皮打架。
他靠在残破的墙边,试图由此取暖。
雪下越下越大,咆哮着想将少年吞噬。
“咳...咳”少年咳嗽几声,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老天让他从小就没好过,死到临头都不能来个痛快。
睡意涌来,想闭上眼,终归是没有这么做,心中还是想活下去,也不枉娘亲对自己做的所有。
脚步声传来,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让少年警惕的抬起头,那群人追过来了吗!我还要跑吗?还能跑吗?有机会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惊悚的伤,伤口因为跑动撕裂,现在有血往外冒。本来在跑的时候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现在一停,撕心裂肺的痛就如潮水般涌来。少年咬紧牙关,手扶着墙想借力站起身来,但长时间的跑动,榨干了他所有力气,一丝一毫都没剩下。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呼吸被卡在喉咙,喘不上气。
要死在这里了吗?少年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播放画面......
“诚儿,快跑...”“诚儿要跟娘亲一起走!先父(已故的父亲)不要诚儿,娘亲也要丢下诚儿了吗!”小诚儿的眼泪吧嗒掉在地上,可这有什么用呢?躺在地上的年轻妇人似是不忍,颤颤巍巍将沾满鲜血的手抬起,轻轻擦掉又要掉下的眼泪。
她怎能不担心?看他从一个小团子到现在为她遮风挡雨,时时刻刻挂念这她的少年,他早已是家中的顶梁柱,可在自己面前却哭得像个孩子,她何尝不心痛?
“娘亲...”诚儿紧紧握住那冰凉的手"诚儿...记住...“”好,诚儿记住...“”听到...惨叫声就...跑,往村子外面跑,不要回头...保护好自己,别挂记娘,活下去......“”跑!“说罢,妇人就断气了,手无力垂下"娘亲!娘亲!”诚儿眼泪蓄满眼眶,他站起身,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狂奔。他来不及再看一眼他生活的村子,来不及再看一眼村民,来不及再看一眼娘亲......
那妇人明白,她的诚儿应该过得好好的,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身子在就从内开始腐烂,花了再多的钱,最后都只是白白浪费。
所以她宁愿死了,不拖他的后腿,他也轻松些,不用时时刻刻挂记他的娘。
她连死时都是这样想,少年知道所以哭的凄惨。
终归天不遂人愿。
记忆渐渐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