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盼着,做昏昏沉沉的梦,事务繁忙起来,心中的空缺也朦胧的像长亭古道外细细密密的雨。乍看,天空又放晴。
秋日时的空气最为凉爽,一出门,满街都飘着麦香,树上挂着鲜果,田里是涌动的金色麦浪。
而暮春姑娘所在的小茶楼生意格外红火,也算一件好事。
可能对司靖来说就不大好了,他和暮春姑娘见面的次数有些少了。
因为在以往都是得了秦安的允许才能出去一次,司靖出去秦安的处境就有些危险,毕竟是天子的继承人,虽说境内安定,但免不了会有他国派刺客来暗杀,只不过是少数情况,毕竟秦国与多国的关系融洽,虽然原因里包含了秦国兵力实在极具威慑力。
因此司靖出去的次数就少了些,更别提这几日茶馆生意红火。
但司靖的确是尽职尽责,但人不可能日日做着相同的事,不然迟早会闷坏的。
所以闲暇时,司靖就跟犯了相思病似的,在秦安身旁站着,都能望着宫门外的茶馆闷闷不乐。
对此,秦安也无可奈何。
暮春和司靖相识已有多月,正准备在下年初夏办喜事。
此事皆大欢喜,其中也有秦安一份功劳,毕竟他读的懂司靖的心思,有时也就放他出去了。
今日是难得能放松的假日,秦安就带着司靖一起去茶馆看看暮春姑娘,顺带品尝上新的茶和点心。
或许是身份特别,茶馆里有些安静。
秦安苦笑一声:“大家不必紧张,把我当作百姓便是。”
那些坐在店里的百姓议论着。
“这就是皇帝膝下的千灯太子吗?我还以为地位这么高多少会傲慢一些呢。“
”本来就略有耳闻,还能见着本尊,我这是修了多大的福气。“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玉树临风,可惜我这身份地位,要是不是太子,满城的姑娘不是上赶着嫁吗...”
秦安有些无奈,幸好被暮春姑娘拉走了,茶馆里才恢复原本的气氛。
还是一样古朴的房间,司靖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太子殿下你先在这歇息一会,你看有什么想喝的茶?”
”一盏菊花茶和一盘桃酥,劳烦了。”
“啊,不必了,我们都相识这么久,不必这样客气。”暮春摆着手,白皙的脸上挂着一点惊慌,那双眼睛依然像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怎么不见诚儿?“
”嗯...他伤好就离开了。“秦安看起来有些失神,暮春也就不再问了。
茶端来后,秦安在房间里品茶,而暮春和司靖则在外面闲聊。
品完,推开门,正瞧着暮春捂着嘴轻笑,眼睛轻轻弯着,脸颊还透着粉红。司靖也跟着弯起嘴角,秦安可很少见司靖温柔成这个样子。
“殿下出来啦...”“好,那我们先走了。”“殿下慢走哦。”秦安朝暮春挥挥手便离开了。
秋日便过去了,也不算枯燥,至少身旁还有司靖和暮春,只不过诚儿离开了。
此时已经入冬了,南边竟然也下起大雪,空气中梅香浓郁,而窗前用瓷瓶小心装着的栀子花也枯萎的只剩枝丫了。
当昨日的厚雪盖过干涸的水面,天边泛起酡红,早起就闻北方闹了雪灾。数千子民用白雪做了棉被,阖眼,在雪中做梦。
一份急召送到秦安面前,头脑骤然清醒。
秦安深皱眉头,还未整理好衣服,就匆匆出门。
—养心殿外,一袭白衣的少年飞奔在雪中,墨色的长发在冷透了的空气中飘舞。
秦安奔至门前,得了许可便飞奔进大殿之中。
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一瞬间所有目光都朝他汇聚。
“参见父皇。”秦安正要行礼,却被打断。
“不必了。”
秦安抬头,睁着好看的眼,错愕在他的眼中久久不散。
他的父皇身上盖着一块上好的白狐皮毛制成的毯子,脸色灰败,好似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般。香炉搁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檀香缭绕之中,他父皇那一张瘦削的脸上呈现一种近乎忧郁的神情,高耸的眉上扬着,叹出的气又使他周围雾气氤氲,看得不真切。
“父皇,儿臣失礼了…”秦安再次垂下头,静静站立着。
“看着我便好…”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睁开眼 ,静静看着秦安“安儿,你应该也听闻北方闹了雪灾吧,我已派了大夫和我们这边招来的后援过去了。今日传召你,是想让你历练历练,好在继承帝位时,能够沉着冷静。”
众大臣自然是毫无异议,毕竟秦安是皇上众多儿女中资质最优的,文武双全,医术也不在话下,天资聪颖,还生得一副好皮囊。各地的百姓官员都对皇上的这位千灯太子都大加赞赏,更别提满朝文武。
“是,儿臣谨听父皇教诲。”秦安正准备再次弯下腰时,又被叫住了。
“不必了。”皇上看向台下的一人,“贺将军会随你一起前往,即刻出发吧。“
两人行礼完匆匆推开殿门,和等候在门外的司靖装了个正着,只见司靖还背着一个大包,刚从管事公公那取的,里面装着秦安这几日要批阅的新奏折。
秦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背上包,回屋带上吃食和衣物,就出发了。
一切收拾好,司靖和贺将军就跟在秦安身后,快马加鞭赶往北边的城镇。
说来奇怪,司靖这几日也没见着暮春姑娘,心里担心的紧。“殿下..."
秦安偏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抚似的说到:”暮春姑娘应是去北边帮忙了,你安心便是。”
司靖安心了些,就不说话了。
两人的对话一结束,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个将军估计是不爱说话。”司靖心里想着,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又好像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合礼数,快速的收回目光假装无视发生。
当司靖收回目光的时候,那个一言不发的将军也用余光瞟着他“那个侍卫一直看我做什么,不觉得说话很费体力吗?”
两人的内心戏极为丰富,一路上,虽然谁也没有再说过话,但秦安仍然觉得他们一直在叽叽喳喳。
途中休息了会儿,连夜骑行了几夜,终于是到了北边。
这几日连夜的下雪,一切仿佛被大雪掩埋了痕迹,雪都白的有些刺眼,这场景壮观的很。
远处矗立着几个棚子,其中还有嘈杂的声音,三人急忙过去。
到时——
鲜血和尿骚味充斥在鼻尖,其中还参杂着白面的味道,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虽说战场上血腥味早就闻惯了,但各种味道混在一团,也够一言难尽的了。
而司靖和秦安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了,但还是硬撑着一句话没说。
“是太子殿下和贺将军来了!“随着一声呼喊,棚子里的人齐刷刷看向秦安三人。
几十双眼睛看向秦安三人,那眼神充斥着欣喜,感激,转瞬又卑微地低下头,大口朵颐着快被寒风吹冷的白面馒头,有时噎到了就锤下胸口,换了口气。
看着属实让人心疼。秦安越发觉得心口闷的厉害。
“看来父皇准备了很多粮食,至少不用担心百姓们挨饿了。“秦安心里想着,开始环顾四周。
周围的棚子不少,里面有些大夫和穿着统一制服的士兵,还有几个救治伤员的临时诊所,以及发放衣服的小店。
有一个大房子敞着大门,那里排起长龙,估计是分发粮食的,大多数是老弱妇孺,当然也有些男人,不过看起来都疲惫又虚弱。
秦安走近了些,探头往里看,正巧看到一位熟悉的女子。正是司靖日思夜想的暮春姑娘。
“姐姐,可以多给我一点吗,我的阿娘生病了,我想让她多吃点...”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吞吞吐吐地慢慢说着,到最后连尾音都细弱蚊蝇。
秦安看看身旁的两人,一对视就明白了,三人一齐进入院子里。
一个身穿着有些破洞衣服的小孩站在长队的最前头。因为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小小一个,紧张又坚定地仰着脑袋,活像是当时秦安初见时的诚儿。
秦安恍惚了一下,又在心里数落着刚刚的心思“别人就是别人,不能混淆,这样对别人显得没家教,莫要丢了父皇的面子。”
人群中没有反对的声音,甚至有人将自己的一半粮食给他。分发食物的姑娘从放在桌子底下的预备粮放在他手心。那小孩鼻尖一红,不停鞠躬道谢,然后跑向另外一个棚子。
秦安心中莫名用上一股开心,随后对身旁的司靖说了些话,立马瞧着司靖的眼睛窜上一些欣喜,向秦安点点头,一头扎进人群里,穿到院子里帮忙去了。
贺将军对秦安行了一礼,指挥士兵打扫街道和救助伤员去了。
现在也只有秦安一个人闲着了,索性去别处逛逛,再回到专门供他们休息的屋子批阅奏折。
过了一会,秦安逛到了一个棚子,里面正是刚刚的孩童和他的娘亲......那位娘亲平躺在粗麻垫子上,呼吸微弱,脸色发白,头上流着冷汗。
“这是发烧的症状...”秦安心里一想,马不停蹄的找去大夫和小店里拿了一些药和几身厚衣服,就急忙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