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骨

水潭那处突然发出撞击声，我好似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尾一下子猛的抽到石壁上。

水里动静剧烈起来，破空声浮现。我抱住张起灵的大腿探出头去看，可以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反光的石壁。

张起灵把我拎开，另一只手拿着把黑金古刀，他似乎判断出了什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在水波翻涌和刀刃插入血肉又拔出的声音响起，我略一思索，觉得这地下比我想的还危险几分，而张起灵也比我想的厉害一些。

我快走几步迅速来到水潭的拐角处，将自己的身形藏匿于墙壁之后。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那是一只极其颠覆想象的生物。

上半身是人类的模样，下半身则是鱼尾。

单看这样，倒是像话本里的人鱼鲛人。

但是！他上身肌肉鼓起到夸张的程度，发须全白，眼睛一片白色，眼珠都没有。

下身是浅灰的鱼尾，鳞片是哑光的，比石头还硬，砸到墙上就砸出个坑。

我严重怀疑这水潭开始没这么大，而是它砸出来的。

在张起灵那把刀插到它鱼尾上时，它鱼尾激烈的摆动、神情痛苦的长大嘴巴，像是无声的哀嚎。我这才发现它口里没有舌头，而是密密麻麻上下两排锋利的青色牙齿。

张起灵神色一凛，抽出刀，一脚踩在它甩起的鱼尾上借力跳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回到岸上。脚刚触碰到地面就一个转身，顺手捞起我把我夹住往回跑

一整套动作十分连贯。

虽然他胳膊夹的很紧，紧到我腰都有些发痛，但看他跑那么快，路上经过的其他东西都被飞速甩在身后，我默默反手抱住他的腰，防止自己掉下去，顺便下了点东西。

这段路都很窄，且两边都是暗河，我听声音都能感到急湍，河里还有着一群大型生物。

不对！

虽然我是被他夹着的，但也能感受出是在走上坡，怎么这水还一直往上边流？！

张起灵猛的几个跳跃，有次还顶到我肚子，差点没给我送走。

我空出只手在腰间摸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它散发出的光勉强看清周围。

中间的小道地势陡峭不平，旁边皆是河面，远处隐匿在黑暗中。

而河里一群人鱼穿梭着，是不是摔个尾巴吐个水箭。

张起灵体力很好，至少我没听见他的喘息。

他突然用力要把我撕下来，我一惊，反手抱的更紧了几分。

紧接着他就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个冲刺，踩着两块突石，以一种极不顾我死活的方式攀上一方峭壁。

我被他放下来，这次我十分配合的松开了手。

我捂住脚上在石壁上划出来的伤，疼的眼泪都要憋不住了。眼前突然一黑，我抬眼一看，他的黑脑袋凑到我跟前，脚被他握住的同时，他开口道：“我有放手。”

我瞪他一眼，脚上刚被他洒了药分，疼得我不想说话。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一定是故意不说话的！

他要开口说前面是块戈壁，我难道还不会松手吗？

他为我上好药后就站了起来，抬头向上一脸凝重。

看什么呢？我跟着望去，头顶是一片……悬河！

这河分外清澈，河面的阳光透过河水撒下来，虽然有些昏暗，但足以照明。

我拽住张起灵的手爬起来，他主动搀住我的胳膊让我借了几分力，我靠在他身上，看着两边顺着戈壁往上流的小河。

地下暗河顺着两边的峭壁一路上流，悬空形成了一片湖泊。中间这片空地反而没有任何水渍。

天爷啊，我妈讲的原来不是神话故事啊。

张起灵侧头低眸看向我，问：“怎么走？”

好吧，看来他知道我是黄金岛的人了。

我思考了一下岛上的地形。

这里的悬河是地面的天河。

“最近的路，”我伸手指了指头顶，“游到地面。”

回答我的是他的一个用力，让我翻身看了看顺着石壁流动的水流，浅浅的，淹不死一只老鼠。

“那就先找路能进河里。”

我又被他翻了回去。

“你不是盗墓的吗？找个有东西的墓室进去。”

我们一路狂奔，哦，主要是他。这次可能是因为顾忌我腿受伤了，他把我打横抱起，跑的速度也快了许多。那方空地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墓室，他又带着我往回走，路上又遇到了那群奇形怪状的人鱼，甚至还有一只和他一样大的蜘蛛在吐丝。

直到远离那片水域，拐到一间墓室，在我们刚一进墓室时，门就哐当一下砸落下来上了锁。

张起灵把我放下，自己去大门处看了看，伸手摸上那锁。我这才注视到他的食指与中指很长，长的不太正常。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思索一下还是掏出火折子去把角落的灯点上。

火光摇曳，照亮了昏暗的角落。

我注意到张起灵的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修长而有力。他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那把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已经沉浸在了一个只有他和锁的世界。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深邃的眼眸和坚毅的脸庞。

我现在才发现他样貌不错，脸十分白净，黑发黑瞳幽深淡漠，总之是我妈嘴里讨老人喜欢的样子。

相反，她总说我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脸，有的则是让你只注意他的气势而忽略样貌。

比如我妈和叔叔他们，又比如眼前的张起灵。

他们都是第一眼引人注意的是那通身气势，这种人，绝不会泯于众人。

突然，他食指一动，在我惊恐的目光下伸入了锁孔之中，他手指抽动几下，摸索一会又伸了出来。

我看他停下动作，一把抓住他欲伸回的手凑到眼前看了起来。左看右看是很长，但也没细到能插锁里去啊。

我抬头看了看张起灵，见他没什么反应，就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的柔若无骨吧。

我又惊奇的摸向他的掌心，也很软。

“你这是缩骨功啊。”

他把手一下子抽出去了，轻轻瞥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