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aper·7
/承接上回/
见容千洵不再因此耿耿于怀，陆行溪适时抽身而去，月光如水，洒落一地银辉，衬得周遭一片寂寥
望向她远去的身影，他欲出言挽留却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自耳畔挥之不去，在他看来合该仅是句寓意极好，用以聊表心意的诗句，心跳却倏然加快，无措之余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颊，喃道
容千洵.为何心跳得这般快…不应该啊！
——转换线——
陆行溪不知不觉间已然走至沈听肆院门前，此刻她手握长枪借着风势挥舞，枪尖破空，带起衣袂翩跹，姿态恰似矫健游龙，颇具几分洒脱不羁之态，寂寥的月色静静洒下清冷光辉，宛如轻纱般笼罩着这一方天地，映衬出她此刻复杂的心境；每一回枪杆与空气的碰撞都掷地有声，夹杂着她内心深处无尽的不甘
月有残缺时，人亦有失意时
沈听肆那副生人勿近的皮囊之下，原是蓄满了满筐的寒潭月影，潜藏着诉说不尽的半生凄婉，可世人只瞧表象，从而忘却本质已成常态
陆行溪怎的独自在这儿练枪？瞧你枪势湍急，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予我听听
言罢，陆行溪顺势坐在屋顶上，扬了扬手中的青玉酒瓶示意，道
陆行溪都说一醉解千愁，今个儿酒庄新酿的尝尝看
沈听肆不语，仅是一味沉心练枪，刹那间，枪间寒芒乍起，带起簌簌风声，时而如潜龙出渊，扫过之处落花纷飞，足间轻点旋身，直刺苍穹，带起的劲风吹得衣袖猎猎作响，银白月光倾洒，映着眼底未散的忧郁
陆行溪则默默看着她，未曾出言惊扰
半晌后，枪影沉凝，一阵微风拂过二人面颊，她回神望向陆行溪，莫名来了句发自内心的疑问，道
沈听肆行溪，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此话一出，倒令平生精于心计的陆行溪愣怔原地，沈听肆这般脆弱模样，哪怕亲密如她亦不多见，除却初见时身受重伤，平日鲜少外露情绪
自初见听肆那一眼，她便知她定然背负着什么沉淀过往，看似冰冷的面容任谁瞧都要退避三舍，却掩藏着一颗极其柔软的心，只是被寒冰蒙沉太久，渐渐藏起了本真
她温声道
陆行溪不会啊!你怎么突然这么说?莫不是因为今日之事?
沈听肆苦涩勾唇笑了笑，否认道
沈听肆不是…
陆行溪那怎么了？
沈听肆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该从何说起，而后才道
沈听肆我在想，十几年了，我却还未给我娘报仇，还是被这天都城的人耻笑，哪怕我自学成才，却依旧是他们口中的无用的罪臣之后，除了在这儿悲伤，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就像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话到嘴边那抹笑容夹杂的涩然愈发浓郁，压抑心间已久的阴影如附骨之疽驱散不开，沉甸甸压在肺腑，竟好似千斤重，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陆行溪人生就是充斥着诸多遗憾·.但不该因此妄自菲薄.…那些个人儿不过是喜好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他们的嘴脸千变万化
毕竟，青鸾一族的长老便是这副多变嘴脸
说什么为族群考虑，说什么不得而为之，不过是为掩盖自私虚伪的本性罢了，着实可笑
沈听肆眼底闪过几许晦暗，喃喃道
沈听肆是啊，可我却是放不下，依旧耿耿于怀......
嘴角扯出的弧度嘲弄意味更甚，似淬了冰的锋刃，她旋即仰头猛灌一口烈酒，苦涩与辛辣在舌尖炸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直窜心间，面颊略带丝丝红晕，反倒映得眸底荒芜愈发明了，平添几分悲怆
这番如投入近乎的小石子，在陆行溪心底荡漾开来，过往如潮水般翻涌而上，毕竟，她亦然有搁浅的执念，且耿耿于怀多年
记忆中那人常着一袭淡雅白衣，却于暗纹处隐着金芒，似月华揉碎了星子缀在其上，发间银饰流辉，衬得墨发愈发如瀑。墨色臂袖绣银纹，腰间革带缠金饰，勾勒清隽身形；偏他握剑时眉眼沉静，恍若风雪不侵的玉山，那双眼眸深邃，似盛着无尽江湖事，叫人望之便觉
此人近乎鲜为人知，陆行溪有一同胞兄长名唤翊行，虚长她千岁，天资聪颖，更是得自其母.枕月预言之术，是为继承族长之位不二人选
整个青鸾族对其寄予厚望
故而晚出生的陆行溪相当无忧无虑
——千年前——
/大荒青鸾一族/
彼时尚且稚嫩的小陆行溪拉扯着兄长.陆翊行的衣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少时.陆行溪阿兄，外头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呀？
少时.陆行溪会不会还和先前一样喧闹？
陆翊行神色凝重盯着手中命盘瞧，全然未曾听见半分她的话语
起初，她尚且一眨不眨盯着那命盘瞧，眸中满是好奇，小脑袋还不自觉随着命盘上的星斗微微转动，仿佛要将上头繁琐的纹理瞧出花来；不知过了多久，在时间消磨中也渐渐磨灭了耐心，索性一改先前拉扯衣袖的动作，亲昵挽上胳膊，樱唇一嘟，嗓音软得像浸了蜜
少时.陆行溪阿兄～别瞧你那命盘了，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嘛！
他抬起眼睑，对于这个妹妹自然宠溺无渡，抬手轻轻揉揉她的头发，道
陆翊行外头世界如今因某些因素变得隐约有些许复杂，不过相信没多久一切会有所好转…
少时.陆行溪所以你又要丢下我出远门啦？
陆翊行你这丫头，还真是黏人得紧儿，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
少时.陆行溪我不管！爹娘去外头游历，逢年基本见到此时屈指可数，我与兄长几乎日日得见，自然要黏着你
陆翊行你呀！
命盘上星轨陡生异变，乱了章法，原本流转的光晕骤然紊乱，无数碎星在盘中冲撞不休，他目光凝在盘面，指尖悬在半空忘了动弹。下一瞬，一丝极淡却清晰的后怕自眼底闪过，像被冰水猝不及防泼过，不知窥见了何等骇人的图景，神色猛地一滞，方才还沉静的眼底，竟飞快掠过一丝惊悸，连带着唇角都抿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那是后怕，是窥见深渊边缘时，本能攥紧的惊惧
当下外头局势混乱，百姓日子苦不堪言，纵然内心再有万般不舍，陆翊行也不得不从中抉择
他再度揉了揉她的发梢，温声道
陆翊行行溪乖，哥哥去外头办件事，一件特别特别伟大的事情，待兄长回来，定然带你好生瞧瞧那人间可好？
说罢，他又弯腰替她理了理衣襟，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那笑容温柔得像要把千言万语都融进去，几近诱哄，道
陆翊行你要好好长大，照顾好自己，也要…记得哥哥的样子…
他从衣袖间摸出半块剔透的玉羽递至她手心，似是郑重，似是不舍…
起身时他脚步轻快好似要去赴场盛宴，转身的动作却干脆得近乎决绝，宽大的衣袍扫过阶前落叶，没让她看见自己转身瞬间，眼眶骤然红透的模样
而那半句未提那“伟大的事”，原是要用一生去换…
一颗晶莹泪珠毫无征兆滚落而下
陆行溪（os：兄长…你究竟何时能归呢…我真的…快要…快要忘却你的模样了…）
那枚玉羽在手心轻轻摩挲着，成色依旧——白润的羽身泛着淡淡莹光，边缘纹路清晰如昨，仿佛仍是千年前他塞进她掌心时的模样；指腹一遍遍抚过那细腻的弧度，能感触到玉质特有的微凉，却再寻不到当日他指尖残留的温度…
她强压下内心思之如狂的念想，望向身旁的沈听肆，道
陆行溪我知道很难放下，你如此，小朱雀如此，我亦是，岁月流痕会慢慢冲刷所有，兴许不能，此乃未知定数
沈听肆轻轻“嗯”了声
她又道
陆行溪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莫要再多想了
二人一同轻盈落地，足尖点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一路无话，只各自垂着眼，往卧房方向缓步而去。晚风卷着庭院里的桂花香掠过，拂得衣袂簌簌飘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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