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遇

静水湖畔终年弥漫着朦胧水汽，日光被揉碎了洒在粼粼波光上，氤氲出几分不真切的梦幻。

颜爵循着水灵清冽的气息而来，本是为了与湖之主商讨事宜，却被眼前景象绊住了脚步。

水清璃——那位素来沉静如深潭、眉宇间总凝着千年寒冰的水之主宰，此刻竟坐在湖畔浅滩边。

而他身侧，一个蓝发冰雪般剔透的少女正赤着双足，欢快地踢起晶莹水花。

“哥哥你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荡开凝滞的空气，她掌心托起一簇流动的水珠。

那水珠在她指尖乖巧地变幻形态，时而如绽放的冰莲，时而如展翅的灵鸟，“我学得像不像？”

水清璃清冷的侧颜在水光映照下，竟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微微颔首，指尖轻点，少女手中的水鸟便清鸣一声，振翅飞起，绕着她翩跹起舞。

颜爵怔在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水王子。

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那少女周身流淌着最纯粹的冰雪之力，洁净、空灵，带着初生伊始的微寒，却奇异地不染丝毫冷漠。

她湛蓝的眼眸比静水湖最深处的水晶还要澄澈，流转着未被岁月浸染的天真与烂漫。

冰雪的精灵，竟能笑得如此温暖。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玩水的少女忽然有所觉察，蓦然回首。

水珠凝成的飞鸟在她肩头散落成细雨霏霏。

她望见陌生来客，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一敛，下意识朝水清璃身边靠了靠，眼中掠过一丝好奇与羞涩，像受惊的林间小鹿，却并无惧意。

水清璃也随之抬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深邃，对着颜爵微微颔首。

颜爵这才回过神来，执扇于胸前行了一礼，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并非往日那般慵懒戏谑，而是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

他看见了，水光潋滟间，那冰雪化身的少女，眸中有星辰坠海。

一场不期而遇，惊起他心头万年孤寂里，第一片微澜。

*

水玲珑宫内流光潋滟，水波在穹顶无声流转。

良久，水清璃冷冷开口：“有什么事？”

颜爵指尖“唰”地展开折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狐狸眼，拖长了调子：

“水水方才对那仙子那般和风细雨，怎的对我就像这湖底寒玉——冷得很呐！”

他扇尖虚虚一点水清璃心口，“莫非是……嫌我扰了你的好事？”

水清璃周身气息骤然又冷了几分，眸光清凌凌扫过来，像能冻结水流：“颜爵。”

声线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

“她是我妹妹。”

颜爵摇扇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眼底那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探究悄然散去，化作一种更微妙的心绪，像是……松了口气？

他旋即眉眼一弯，将那点异样掩得滴水不漏，扇子摇得越发风流：“原是冰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他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寻了张由整块水精雕成的椅子坐下。

“既是误会，水水更该好好补偿我才是。你这静水湖底千年凝成的雪顶灵茶，我可是馋了许久，不拿来润润嗓子，我这嘴里怕是吐不出什么正经话了。”

他摆明了要讨到好处才肯谈正事，姿态慵懒，活像只占了鹊巢的狐狸。

水清璃静默看他片刻，终是抬手。

一缕清泉自殿顶汇聚，裹挟着几片莹白剔透的茶叶落入不知何时出现的玉杯中，水温恰到好处，茶香清冷四溢。

杯盏轻飘飘落在颜爵面前。

“说。”水之主宰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