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断续草

不行，她要去找断续草，现在就去！

想到这里，凝霜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了身子，准备走出屋子。

钰青见凝霜奇怪的表现，更加疑惑不解：

“公主，你要去哪儿？”

“钰青，你照顾好他们，等我回来。”

凝霜简单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便抬脚继续朝外走，却被钰青拦了下来。

“公主，你不能去。”

钰青知道凝霜要去哪里，他也知道他拦不住，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犯险。

凝霜抬眼看向钰青，眼眸里全是坚定：“钰青，这一次我一定要去！”

“公主，你听我说，这一次你真不能……”

“钰青，他是古哥哥！”

凝霜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钰青看懂了她的这句话，也大为震惊，宁远舟，竟然就是自家公主口中的“古哥哥”吗？如果说宁远舟必须救，那“古哥哥”对于自家公主来说便是舍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人。

钰青一下子有些无力，他没办法再劝阻，但也没办法看着凝霜去犯险，为什么他们好不容易逃离那里，现在却又要回去？难道他们注定只能如此吗？！

“公主，你留下，我去。”

钰青说着便要出去，却被凝霜紧紧拽住了胳膊，焦急地比划着：

“你不能去，皇陵守卫是拖勒格的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拖勒格是凝霜被指婚的北磐武将，性情暴虐，姬妾众多，当初狼王将凝霜指给他，也只是为了一边拉拢一边管制罢了，凝霜自然不愿，但她在北磐王室也只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本来定好这个月大婚的，这次右贤王战死，婚礼也就作罢，凝霜趁乱出逃，也有逃婚的因素。

北磐皇陵是皇家禁地，拖勒格身兼皇陵守军统领，这次狼王亲政，拖勒格必定身先士卒，但北磐皇陵的守卫仍旧密不透风，断续草是早年塞外苗疆王供奉给北磐皇室的一株传说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后来双方敌对，苗疆战败，北磐皇室为苗疆善蛊，将断续草视为不详，也就将其弃于皇陵之中。

后来凝霜与母妃被罚入皇陵时，无意中看见了这株断续草，饱读医书的凝霜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书中所说，天下间仅此一株的“判官笔”，了解起珍贵之后，凝霜便在皇陵中将这株断续草悉心地栽培了起来，每年都用它落下的枯叶制成药丸，皇陵四年，也就只制成了三颗药丸，也就是让宁远舟他们服下的始还丹。

如今宁远舟命悬一线，她本想着以祭奠先祖的借口前去摘得，就算是遇到守卫，也能因为拖勒格未过门的夫人逃过一劫，但只要能救古哥哥，她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但钰青本就与这些事情无关，也无须为了她自己的事情丢了性命。

钰青见凝霜表情严肃而坚决，不禁心生慰藉，他知道这次去皇陵取药，注定凶多吉少，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凝霜去，在宫里，如果不是宸妃娘娘和公主的照拂，他可能早就死了，如今他敬守宸妃娘娘的遗愿，无论何时都要护公主周全，所以这一次，他只能自己去。

想到这里，钰青第一次挣脱开了凝霜的手，翻身上马，故作轻松地对凝霜嘱咐着：

“公主，你听我说，如果明晚这个时候我还没能赶回来，你就去入山的第一个洞口取药，万事小心。”

说完便策马离开，任凭凝霜在身后如何追赶，他都毫不回头来看，反而越来越急地挥动马鞭，直到彻底消失在凝霜的眼前……

——深夜时分——

从钰青离开之后，凝霜便衣不解带地轮番照看着屋里仍旧昏迷的三个人，正当她给于十三喂下汤药之后，旁边传来了一声细微地轻咳声，凝霜转身一看，竟发现是元禄醒了，她这才快速起身，倒了一杯水，朝元禄走了过去。

元禄缓缓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等他看清楚四周，才猛地坐了起来，再看向自己的旁边竟然躺着毫无血色的宁远舟和同样重伤的于十三，哪里还坐得住，迅速翻身下床查看起了二人的情况。

“头儿……”

“十三哥……”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送信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十三哥为什么也在这里，宁头儿怎么……元禄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无法消化，不禁用双手敲打着了脑袋，痛苦地呻吟着。

“你刚刚醒来，别太激动。”凝霜见状，走过去扶起了尚有些虚弱的元禄，用手语安慰着他。

元禄这才看清屋内的凝霜，虽陌生，但直觉告诉他，这便是救他的人，虽不知道她刚才的比划是何意思，但元禄仍旧站起了身子，恭敬地拱了拱手，对着凝霜说道：

“是您救了我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凝霜听罢，正准备用手语回答元禄，又马上想到元禄应该不懂手语，也就迅速起身拿过桌上的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回答，在凝霜的回答里，她简单地向元禄解释了这几天的事情，只是对于她的身份，只说是为了躲避战乱而逃亡到这里的北磐平民百姓，而钰青为何不在她也只是简单解释说去山里采药。

元禄从凝霜的举动中，便猜到了凝霜不会说话，在凝霜的字里行间，他似乎看到了这几天的兵荒马乱，也似乎听到了无数人的嘶声呼喊，原来援兵一直未到，原来合县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对了，合县，他必须赶快赶去合县告知大家，他们都还活着，头儿和十三哥身受重伤，也许李同光有法子让他们尽快恢复，一想到这里，元禄便振作起来，将雷火弹递到凝霜手里，看凝霜一脸疑惑，解释说道：

“凝霜大夫，元禄在此代宁头儿和十三哥谢过您和钰青的救命之恩，只是现在我必须赶去合县送信，这两颗雷火弹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请你照顾好头儿和十三哥，等我回来。”

说完，元禄便走出了屋子，朝着合县的方向奔去，只是他却不知，此时此刻北磐狼王已死，大梧新帝驰援兵已到合县，北磐军队溃不成军，全军覆没，合县危机已经解除……

等元禄离开之后，凝霜久久地才回过神来，看着宁远舟昏睡的面庞，她的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没想到，刚见到他，就要分开了吗？

也是，自己这里太过简陋，根本也不适合养病。只是，她真的，好想多呆在他身边一会儿，哪怕不与他相认。

第二天午后，凝霜见钰青和元禄都未归来，心绪有些慌乱，平时对她来说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煎药工作，今天她竟也被烫伤了数次，就连屋内的动静，都没能察觉，直到听到一声巨响，凝霜才回过神来走向屋内，这才看到是醒来的于十三没注意到自己受伤的双腿，想要下床来却因为双腿无法支撑而摔下床来，眼睛的伤也没痊愈，现如今仍裹着白布条，凝霜看他有些无措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扶过他的手臂，想要拉他起来，却被于十三反手抓住了手。

凝霜刚靠近的时候，于十三便闻到了她的发香，知晓是位女子，因此在察觉到拽着的是一名毫无内力功夫的女子时，他便放轻了力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语气较为平缓地问道。

“姑娘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我的腿……”

凝霜不能说话，于十三眼眶又看不见，所以也暂时无法解答他的问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下心来。

于十三察觉到不对劲，但也能感觉到凝霜的好意，便也放松了警惕，顺着凝霜的搀扶，重新坐回了床上。

“姑娘既不想说话，那便让十三来说，姑娘只需拍手示意是与不是便可。”

于十三向来善解人意，猜到凝霜应该是无法言语，便用另一种方式缓解了她的处境。

“是姑娘救了十三？”于十三问道。

凝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回答。

于十三也欣然一笑，继续说道：

“姑娘的救命之恩，十三无以为报，可否告知十三，我的腿……还能否……”

凝霜见于十三有些苦笑，连忙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腿还能治，于十三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刚刚醒来得知自己双腿无力的巨大失落，如今也得到缓解，于是他便继续问道：

“姑娘可知合县现在如何？”

凝霜不知如何回答，无意间看到元禄留下来的雷火弹，突然有了主意，连忙将雷火弹递到了于十三手里，于十三摸着手中的东西，越发用力，这个东西他太过熟悉，是元禄的雷火弹，如今在这里出现，那是不是就是说……

“你是说，元禄也在这里？”于十三难忍激动地问道。

凝霜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回答。

于十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终于庆幸地笑着，刚准备继续问元禄的情况，就想到自己从刚醒来到现在都没有听到元禄的动静，而今雷火弹又在这位救命恩人手里，那也就只有一个理由：元禄在他之前便醒了，现在不在应是急着去合县送信。

正当于十三认真思考之时，便听见凝霜从屋外推进来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凝霜将雷火弹递给他之后，再看了一眼旁边仍旧昏迷不醒的宁远舟，突然有了主意：

之前那辆牛车，钰青进行了简单的改动，如今正好可以让于十三坐下，虽比不上专门的轮椅，但也能让于十三行动便利一些。

想到这里，凝霜便趁着空隙，快步从院子里推来了牛车，移到了于十三的面前，将他的手搭在车把上，示意他坐上来，于十三虽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凝霜是推来轮椅样的工具让他坐下，便感激地笑了笑，用手支撑着身子，挪了过去。

等他在轮椅上坐稳后，凝霜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推到了宁远舟的床上，将宁远舟的平安扣递到了于十三的手上。

于十三摸着手中的平安扣，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这……这是……宁头儿的平安扣，那他……

正当他慌乱无措的时候，凝霜将他的另一只手拉到了宁远舟的手边，再拍了拍他手中紧握的平安扣，想要以此来告诉他，这便是宁远舟。

于十三本就心细，一瞬间便读懂了凝霜想要告诉他的事情，终于没忍住激动的情绪，紧紧地拽着宁远舟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宁头儿？！他……他也在这里？他怎么也在这里？他怎么了？”

凝霜连忙拍了拍于十三的手背，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只是想告诉于十三，这是宁远舟，是还活着的宁远舟。

于十三这才终于明白了凝霜的意思，眼泪终是没忍住地夺眶而出，他仰了仰头，试着眼泪收回去，但却还是让它顺着眼角滑落，凝霜见他这样子，也不知如何做，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企图以此给他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