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房间内一片漆黑，只剩没有合拢的窗帘处透过几丝微光。
庄国栋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借着光惯性地去寻摸自己的眼镜。
随着眼镜的归位，他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玫瑰”
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庄国栋才平复的心情又起伏起来。
那份红色礼盒包装的喜糖实在是难看的紧。
窗外霓虹闪烁，庄国栋站在窗前，发觉自己过去曾十分向往的夜色原来也就这样。
这三年来，他很努力，当然，也很累。
当初那张堪堪容纳两个人的小床已经变成了一张标准的双人床，那个拥挤狭窄的小房间也在一年之前就成为过去。
他本该志得意满，可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累。
下班后，偌大的房间只余他一人，若是不开灯，便显得更为冷清。
茶几上玻璃瓶内那几朵花总是焉哒哒的，整个花苞往下垂着。
偶尔他出去逛街，碰上花店也会买几支带回家替换，花店店主会一边包花一边同他交谈，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女朋友来了呀？”庄国栋只笑笑，并不回答。
他总觉得玫瑰还会回来的。
可是，今晚这个梦，打破了庄国栋这三年来所有的幻想。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了。
生来骄傲的黄亦玫从来不会因为他人而停下自己的脚步，包括他庄国栋。
而他呢，他庄国栋能承受这后果吗？
曾经的庄国栋或许年轻气盛，或许心高气傲，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事业，可如今，他不敢选了。
他在床边坐了一夜，直至天光微亮。
马路上响起的汽笛声好像终结了庄国栋脑海中数万个念头。
他订了最早一班飞往上海的机票。
“喂，大哥，你知道玫瑰现在住在哪吗？”
“现在！”
接通电话的黄振华一口水喷了出来，他瞧着窗外的夜色，又低头看表，此刻时针恰恰停在了九的位置。
“好家伙，巴黎到上海得飞10来个小时吧，玫瑰估计还没下班呢，这样，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她。”
“谢谢大哥”
庄国栋来不及回答黄振华的好奇，他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谁啊？”
餐桌对面的苏更生忙不迭地抽了几张纸递了上去。
“庄国栋啊，跑上海去了，问我要玫瑰的地址呢。”
苏更生擦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你给了？”
“啊”
黄振华答得理所应当。
几张沾着水的废纸被苏更生扔到黄振华脸上，“你怎么不问问玫瑰你就给啊？”
“啊？”
三年过去了，上海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妆点着这座都市，庄国栋将头靠在车窗上，一遍遍地幻想玫瑰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他推着行李箱进了店，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黄亦玫此刻就在餐吧里站着，一句下意识的欢迎光临还没说出口，就先撞上了庄国栋看向她的目光，让她觉得好像他们还在相爱。
庄国栋怔愣地盯着穿着制式围裙的玫瑰，一条侧麻花辫衬得她气质温婉，显得十分青春。反观自己，一身西装革履，硬生生让几岁的差距又拉大几分。
“玫瑰，好久不见”
庄国栋率先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请问这位客人要吃点什么？”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玫瑰并不想再看见他，但人已经在这了，玫瑰也只能拿出公事公办的样子来应付。
庄国栋低头悄悄勾了勾唇角，还是从前熟悉的性子，真好。
他随手点了一些吃的，拖着箱子在一旁落座。
食物的香气治愈了漂泊万里的灵魂，庄国栋大口地吃着餐点，眼睛却紧紧盯着在店里走来走去的玫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笑意。
被一个人如此热烈地盯着，玫瑰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方协文也发现了这个紧紧盯着玫瑰的男人，正欲上前，却被玫瑰拉住了手臂，摇了摇头，“你不用管他。”
“不用管他”的意思是“与你无关”，庄国栋也听见了这话，心情大好。
他一进店就看这个男的不顺眼，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对玫瑰也有兴趣。
他在这里一直呆到了店里打烊，看着玫瑰一点点地收拾餐桌，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拒绝，只好转身走到另一张桌子上帮忙。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玫瑰，玫瑰去哪他去哪，等到玫瑰换上常服跟方协文一起离开这里，他也立马拖着行李箱跟上。
看着前方并排行走的两人，庄国栋心中醋意高涨，很想上去推开那个男人，可他不能这么做。
庄国栋脑海里闪过万千个念头，最终也都将它们一一压抑，行李箱咯哒咯哒的声音同玫瑰起伏的裙角莫名合拍，庄国栋就这样看着、听着，跟了一路。
“到了，你先进去，我跟他说几句。”
黄亦玫挥了挥手让方协文先回去，自己则往外走了几步，迎上了庄国栋。
“庄国栋，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行李箱很吵的，你知不知道？”
“玫瑰，对不起”
“等等，庄国栋，你不必说什么对不起，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黄亦玫挥手阻止了庄国栋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觉得追忆往昔是个什么好想法。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等等，玫瑰，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
庄国栋上前抓住了玫瑰的手臂，在玫瑰眼神扫过来时又立马放开。
“怎么，我哥没给你吗？”
“没有，大哥只告诉我你在哪里上班，让我过去碰运气。”
他退回了刚刚迈出的步伐，小心地看着玫瑰。
玫瑰冲他笑了笑，“这么晚了，你快去找个酒店住下吧。”
说完没再给庄国栋说话的机会，理了理肩上的包，走进了院门。
庄国栋知道玫瑰骄傲，不可能再接受他的示好。
可他想起梦里那抹刺眼的红，他不愿从别的男人手上接过她黄亦玫的喜糖，那句新婚快乐也不想在别的男的口中听到。
一想到这，他便又有了无限动力。
上楼的玫瑰碰上方协文，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话。
她一直没听到行李箱的声音。
果然，从阳台上猫着身子往下看，那个子高高地矗在那，多显眼。
不走拉倒。
黄亦玫恨恨地想着。
等她洗完澡出来一看，庄国栋还在底下站着呢，玫瑰气的把毛巾一甩，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地就往外看，最后还是忍不住披上外套，穿着拖鞋嗒吧嗒吧地下楼。
“要完电话能走吗？”
“能”
玫瑰夺过庄国栋递过来的手机，用力地按着键盘，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同时，玫瑰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她接通了电话，有点生气地问道：“这下能走了吗？”
庄国栋看着眼前生气的玫瑰，离自己只有一尺的玫瑰，眼里突然就起了雾。
从前那些开败的花，好像都有了归处。
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里的声音重合，庄国栋突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三年了，这三年的胆怯与思念在此刻好像化作一股冲出胸膛的冲动，他欲把眼前这个依旧盛放的玫瑰拥入怀中。
“还不走？”
“这就走。”
庄国栋回过神来，笑了笑，将电话举起到耳边，“玫瑰，等我，我还会回来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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