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声音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关联到很多，比如花草树木，比如各种事件，又比如一个人。

所以在我陪老师去往另一座城市谈交易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人。

倒不是人说话的声音，是翅膀展开时击风的声音，会飞的人不算少，不过那人，我却记忆很深。

编号A926，之前在火中飞翔的那人。

对他记忆深刻倒不是仅仅是因为他能飞翔，更多的大概是，我亲眼看着他自杀了。

他自杀前还在和我交流，那天的对话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那个，你有事情吗？”

“并没有。”

“那你可以坐过来，陪我说说话吗？”

我没有动，我们的关系仅仅是认识，然后一起执行过几个任务。

他从原来的地方起身，在我旁边席地而坐，“坐下来聊会天好不好。”

我还是没有说话。

“C415，你有什么梦想吗？”

“没有。”当时的我，和我们，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抱有生的希望，什么拯救世界的话笑笑就过了，连自己都救不了啊。

“我也没有。”他摇摇头，然后笑了笑，“你知道大海吗？”

“只存在于旧时代和书籍里面，好像就是很多的水。”

“应该是吧，旧时代的人无聊了可以去看大海，而我们却只能费力地找到点书，然后看看书里的海。”

“你喜欢大海吗？”我看向他，他眼里是什么呢，是矛盾吧，满是希望又满是绝望。

“我也不知道，没有真正见过的东西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看看。”

“你还没有出去过吧？”

“啊？哦，你说的是从这里离开吧，成年日的时候不就做出选择了吗？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已经没有大海，不是吗…”他有点低落。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说世界能有回归正常的一天吗？”他又开口了

“怎样才能算是正常的一天？”

“可能就是，不用再去杀人了，可以通过正常的工作，得到报酬，不用随时带着武器，就像旧时代那样。”

“有可能，只是我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我也没有那种可能。”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这次先开口的是我。

“你很厉害。”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然后转头，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们都在死守着看不见的未来，等待着死亡，你很厉害，不仅仅是你能力的强。”

他扯了扯嘴角，捏出一个笑容，“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我点点头。

“一会儿把我的骨灰收集起来，要是能看到大海，把它扬到大海里吧，要是不行，随便扔哪都好。”

我没有继续说话，他起身，可能也没走几步，估计怕误伤，走到墙边，放出自己的翅膀，直直的用火点燃了。

他白色的翅膀又一次染上火光，像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但他的翅膀不再带领他飞翔，他在火中生出羽翼，又在火中毁坏了他的羽翼。

来人了，他们想扑灭那火，我知道我该起身了，拿着刀，挡在了他的面前，不算朋友，但他今天和我说了话，帮他一点，虽然也算不上。

他身上应该有助燃剂，他死的很彻底，连再火化成灰都免了。

我捡走几块比较大的骨灰，又收集了一把粉末，装在一个小瓶子里。

不过很可惜，不到一年，我也死了。

不同于在火里或者之前见到他，这一世再见到这样鲜活的他，多少有点回忆了，可惜这不是下辈子，只是我重生了，他不会记得曾经说的话，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和他讲讲大海。

如果我能看见。

他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不算好人，他的翅膀只会带他一个人逃走，而他也只能一个人逃走。

大概有五六次吧，还没到成年日，几个少年一起去执行任务，我没有去，因为我没有那种资格，但是后来，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隐隐听见一些风声，说是他就这么逃了，暗杀失败，正面又打不过，然后就这么飞了回来，问其余的人怎么了，他也一直不回答。

之后夜里，总能听见他的声音，他的恐惧，他的自责，一直蔓延到梦境。

所以直到成年日，他没再参与多人的任务。

可人不能总是单独行动，他或许也是想克服恐惧，又加入了一个多人任务，那次我在。我在，就意味着不算难，毕竟我很弱。

但就是出现了意外，突来的防备和增援，他又逃了，没有回一次头，因为回头，就会被回忆抓住，会被噩梦缠身。

他当时有没有做好又是一次全灭的打算呢？如果真的这样发生了他又会怎么应对呢？可惜我不能知道答案。

因为那一次，我也活了下来。

我的异能是保护，但也仅限于一个人，所以我保护了我自己，我可以就这么回到孤儿院。

我不会恨他，也没有理由怨他，因为我们也差不多。

不过他不知为什么，有点感激我，用他的话说，就是

“我总是做噩梦，但那些噩梦都在你出现的时候停下来了，谢谢你。”

我尚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不过我也会做噩梦，难过的是没有谁可以让它停止，梦里出现的人只会加重令人害怕的情绪，或者就只是出现，作为背景板，作为旁观者。

回忆突然停止，因为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