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临近傍晚,夕阳给天空染上了暖调,云变成橘红、粉紫,连带着原本的蓝也透出些温柔的橙,像幅正在慢慢晕开的水彩画,安静又绚烂。
天台上的风比楼下凉些,卷着半旧的晾衣绳轻轻晃。顾朝朝站在栏杆边,手里紧紧的捏着罐橘子汽水,上面还插着吸管。
贺子秋刚走上台阶,她就转过身来,夕阳把她的轮廓描成暖金色,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顾朝朝考虑了很久,总算考虑清楚了
她先开了口,虽然声音被风刮得碎碎的,却很清楚。
顾朝朝总不能一直让你等
贺子秋停下脚步,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风声。她低头抿了口汽水,再抬眼时,睫毛上像落了点光
顾朝朝我想好了,就……试试吧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贺子秋心里荡开一圈圈热意。
她大概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完就转回去扒着栏杆看远处的楼群,肩膀却悄悄放松下来,连握着汽水瓶的手指都不那么用力了。
风突然变大,吹得她的发梢扫过脸颊,贺子秋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她小声补了句
顾朝朝不过,你要是欺负我,随时反悔啊
语气里带着点故作强硬的软,像藏着颗糖。
贺子秋往前挪了半步,影子和顾朝朝的叠在一块儿。她还望着远处的楼,侧脸在暮色里柔和得像块浸了水的玉,刚才那句带点凶巴巴的话还飘在空气里,尾音却早软得发甜。
贺子秋不会,我要是欺负你,别说你了,李尖尖都不能放过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伸手想替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刚碰到她的耳廓,她就猛地转过来。
距离一下子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的自己,还有天边没褪尽的粉紫色晚霞。
顾朝朝的呼吸有点急,手里的汽水瓶晃了晃,橘子味的甜气漫出来,贺子秋没再说话,慢慢低下头——
她的睫毛颤了颤,却没躲开。
唇瓣相触时,带着汽水的凉和夕阳的暖。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又像刚才那声没散开的“试试吧”,在舌尖漾开点微麻的痒。她的手松了松,汽水瓶“咚”地磕在栏杆上,溅出几滴橘色的水珠,顺着铁栏杆往下滚。
风又起来了,这次卷着两个人的呼吸,把晾衣绳吹得哗啦响。贺子秋抬手扶住顾朝朝的后颈,才发现她的耳朵烫得惊人,像揣了颗小太阳。
远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天台的水泥地上,像刚被揉皱又慢慢舒展开的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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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几人吃早饭。
凌和平尖尖、朝朝还没起啊?
李海潮早走啦,六点半就走了,早餐我给她们塞包里了
凌和平对李海潮使了个眼色。
李海潮神色有些凝重,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贺子秋,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李海潮子秋啊,我和你凌爸商量了,有个事儿不想瞒你
贺子秋有事儿瞒我?什么事儿?
李海潮就是你高三,放暑假那会儿,你妈回来过一趟
贺子秋手中拿着紫薯包的动作瞬间停住,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紧接着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海潮她她是来还钱的,就她管我借的钱那些钱呢,她都还了,但是她当时跟我说呀,说别跟你说,我也就没给你提
凌和平一直注意着贺子秋的面部表情,李海潮接着开口说道。
李海潮你妈那人呢,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所以说就是,这事儿啊你你你,你就别老梗在心里,能放下就放下
贺子秋我没怎么着,我早就忘了
说完吃了一大口粥。
李海潮没怎么着就好,你看我这还老多心呢,我看你老摆弄那小梳妆镜,所以就让你凌爸,去打听一下看在哪儿,这不打听则已,一打听嘿,还就在本地,所以我,我就去找了她一趟
李海潮她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她呢开了个美容院,有几年了,生意也还行,但她就是,又再婚了,有一个孩子四岁多,小男孩,而且听她那意思好像,没跟她现在的丈夫,提起过你的事儿
李海潮的语气很温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这些话会刺痛贺子秋。
贺子秋有家庭了,有孩子了,挺好
贺子秋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装作不在意,可那笑容里,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李海潮啊,我我认为啊,她没跟你联系,也是为你们俩好,毕竟你俩这心结太深,所以你看,随你啊,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见她一下
贺子秋她,她知道我回来了吗?
李海潮知道
贺子秋那她想见我吗?
李海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贺子秋那我找她干什么呀,我不找她
他的话音刚落,凌霄就开口道。
凌霄当然要去找她,跟她说清楚,既然没做到父母的义务,如果将来有什么变故的话,也不要再来找你,让你负起责任
贺子秋听着凌霄的话,若有所思,凌霄继续开口说道。
凌霄有什么好难过的,小时候离开妈没饿死,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自己争取,我们只会越变越好
贺子秋沉默不语。
凌霄爸、李爸,你们先吃,我去上班了
他说着起身,李海潮看了看他的碗。
李海潮就,就吃这么点儿啊
绕过贺子秋的背后时,凌霄拍了拍他的肩膀,到玄关处换了鞋上班去了。
这顿饭,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自己的心思 ,而贺子秋,更是陷入了对过去和未来的迷茫与纠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