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寨终于又归为了宁静。
一切都结束了,又好似一切都从未开始。
亮起了灯,橙黄交织点染了排布紧密的楼栋,逼仄但不脏乱。鱼丸妹乐呵呵地掐着鱼丸,厨师长剁着肉,笑得明朗。
“洛军,你去哪儿呀?”该短发女孩瞧见了陈洛军,停下了手里的活问他,她走到店门口,皱了皱眉,“你的胡子有点长了,该修修了。”
陈洛军愣了愣,抬手摸了摸下巴,胡茬是有点扎手了。
“那我去理发店看看。”说完,他恍惚了一下,随即抬脚往理发店的方向去。
理发店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细缝透着光。
推开门,灯光亮眼,陈洛军眯了眯眼,又瞪大。
旧了的靛蓝色墙皮许久未翻新,颜色有些老陈,躺椅静静的,门窗紧闭,空气里充杂着细弱的尘灰。
他走过去推开窗,生锈脱落的铁皮沾了满手。
卫生间里传来几声动静。
“我想修个胡子。”陈洛军走到躺椅边,坐下。呆滞了一瞬,闭上眼,躺下时忽地一笑。
耳边传来铁杯碰撞的声音,剃须泡扑哧作响。
“龙哥,他们说我胡子长了,该修剪了,”他没睁眼,听着身边人打折泡沫的声音,“我就又来了。”
他听见龙卷风似乎是笑了笑:“别担心,我很擅长的。我都在理发店干这么久了。”
细软的毛刷沾着湿润的泡沫轻轻抹在陈洛军的下巴和两颊,他闭了嘴,也没有办法说话。
龙卷风似乎是又笑了:“当年我刚学会剃须剪发,找了全码头的兄弟来试水,只有你爸来了,你爸当时坐立难安的,跟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现在想来,也是非常怀念了。”
冰冷的剃胡刀在磨布上划了划,声音尖锐有些刺耳。
“当时你爸说,要让你做我干儿子,”龙卷风轻咳一声,“我当时还拒绝呢,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倒是自己来到我身边了。”
是啊,在还不知道身世与你之前,我就已经把你身边当作家了。
眼眶有些湿润,身边人动作轻柔地揩去一滴欲落的眼泪。
几声微响,陈洛军在恍惚中听到龙卷风道,像是遗憾,又像是释然:“那晚的风筝飘飘转转落在我手里了。”
“先是阿占,最后是你,倒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
陈洛军猛地睁开眼,对面镜子里映着他的脸,胡子被修得很干净。
他倏地流下眼泪。
“洛军……不哭。”
红着眼眶的他被拥入了一个有点硬但是温暖的怀抱,那人轻抚着他的背,拍了拍,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信一,我看见龙哥了。”他的手紧攥着,“他帮我修了胡子,很干净。”
穿着牛仔衣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竟是也红着眼眶。
“信一,你把我的胡子剃得很好看。”
~
门外楼道里传来了异动,叮铃哐啷的,似是风声。
信一半扶半搂着陈洛军,爬上了城寨的那个小平台。
强烈的气流自下而上,翻涌着,自城寨深处盘旋而上,风里卷着一只风筝,稳稳地落在他们面前。
“是龙卷风……”
龙卷风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