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下午两点。

楼下就响起了热热闹闹的声音。

我咬着苹果，趴在栏杆上看去，便瞧见生母和孙嘉晨，一左一右护着脸色苍白的孙珍玥，步入家门。

“玥儿，先回房休息去吧。”

“赵姨，去给玥儿炖一碗红枣粥，晚上的菜加一盘炒猪肝，玥儿得补补血。”

生母周到细致地安排着，恢复了活力。

孙嘉晨脸色云开雨霁，原来他也能是一个温柔周到的哥哥。

气氛格外温馨。

但这一切，在生父到来后被打破。

谁也不知道，生父今日怎么就提前下班了。并且一看到孙珍玥，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完全不见平日慈父的影子。

孙珍玥本来想上前讨个好，撒撒娇，顺势搬回来，却被生父冷漠的眼神吓得不敢靠近。

“文悦，你把玥儿接回来做什么？”生父冰冷地问。

生母一愣，语气颇有微词，“我是经过晓晓同意才把玥儿接回家的，倒是你，玥儿回来你不高兴啊？”

“晓晓怎么可能会同意？”生父莫名嗤笑一声，突然看到我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笑笑，冲他招招手。

不知为何，生母在发现我在时，神色心虚，躲闪了我递过来的目光。

我沿着楼梯走下来，在第四台阶停下，生父垂眸扫向我的手，怔忪了下，我正捏着一颗苹果核。

“回来了？”我笑着问。

孙珍玥故作惊吓地埋入生母肩颈处，我却在她偷露出来的眼神中，读出一丝恨意。

生母忙道：“晓晓，你快和你爸解释下。”

“好呀。”我看向生父，“我确实同意了孙夫人想把女儿接回家的请求。”

生父眉宇之间川字渐深。

他大概能够想象出生母当时声泪俱下的画面。

自然而然脑补了我承受的‘压力’，愧疚感递增。

他对我越是愧疚，心里那杆天秤，越会向我倾斜。

我‘吁’出一口气，“既然孙夫人做出了选择，我自然尊重，晚饭前我会搬出去，不打扰你们一家子团圆。”

我丢下搅乱池面的石子，扭头欲走。

“晓晓！”

“该走的人不是你。”

两道声音几乎一致响起。

我故作惊讶地回视生父。

他沉静的眸眼里溢出强烈的痛楚，语气却冰冷透骨，“该走的人，是孙珍玥。”

“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孙嘉晨握紧拳头，眼眶通红，大声质询，“凭什么我们家要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搅得天翻地覆？”

生父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孙珍玥面前，淡淡地说：“玥儿，在你成年之前，我有养育你的义务。”

孙珍玥一脸难以置信，眼泪夺眶而出。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从小到大你最疼我，别人欺负我，你会第一个为我出头，为什么现在全都变了？你不是说过，血缘亲情未必重的过朝夕相处的情分吗！”

她声音越来越大。

是真的怕了。

她在生父的眼神里看到了冷漠。

像陌生人一样冷漠。

孙珍玥深深明白，她唯有依仗多年的情分来争取地位，要是连这都没有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将如泡沫轻易消失。

生父依旧淡漠冷静，孙珍玥的眼泪非但无法打动他，反而令他眉宇皱得更深。

“嘉晨，送玥儿回她该去的地方，以后不许她再来家里。”

“爸爸！”

孙珍玥扯了扯孙嘉晨的衣袖，哭着摇头，再闹下去，她会更加不堪。

孙嘉晨咬咬牙，只得带着哭成个泪人的孙珍玥离开了孙家。

生父上楼。

经过我时，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许诺道：“晓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取代你。”

说完，他往书房走去，背影苍凉。

我倚在楼梯的斜杆上，始终未动。

生母也未动，她看着我，眼里布满失望，“我以为我的孩子，就算没有在我身边长大，也该是一个本性纯良，善良大度的孩子。结果是我天真了，但是晓晓，就算你童年遭遇不幸，也不该报复在无辜的玥儿身上。”

“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柔软的孩子啊。”

生母泪珠滚滚落下。

我发出了一声和生父如出一辙的嗤笑。

仿佛是听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