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范无救还没难过几天，就被李承泽打包送去了江南，同行的还有史阐立。

和范无救一样，史阐立也没能金榜题名。放榜后他本打算收拾行李回史家镇，谢必安假装成客栈掌柜，热心为他推荐了一处做工的好去处，史阐立本就拮据，听说每月月钱有三两银子，乐呵呵地就跟着范无救去了江南。

范无救虽未到九品，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带着史阐立下江南，很难被范闲的人发现。李承泽倒暂时没看出史阐立有什么用处，只想着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一点。

春闱以后，陛下又把历年积攒的春闱徇私舞弊案扔给范闲。

而范闲接手的第二天，贺宗纬就带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状告当朝宰相林若甫舞弊杀人。

这是要逼着范闲亲手把未来岳丈也拉下来啊，李承泽心想。

“殿下，林相手下门客袁先生之前私下见过那个告状的妇人。后来在言冰云送他们去大理寺的路上，袁先生突然当街行刺，失败以后从后窗跳河逃走，往信阳方向而去。”谢必安把查到的消息仔细告诉他。

李承泽蹲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说道：“没想到，他还是姑姑的人。”

谢必安接着说：“范闲跟着林相入宫面圣，谈话还没结束，侯公公就突然传旨给贺宗纬，破格任命他为督察院御史，即刻走马上任。贺宗纬接过圣旨，立刻决定放弃上诉，那妇人也跟着他走了。”

李承泽听着谢必安的话，一点点盘算着。

第一，陛下命范闲查历年春闱攒下的案子，贺宗纬立马带着人来告状，如今当了官，转头就不告了。贺宗纬当初是郭保坤门下，并非良善之辈，最不可能善心大发扶弱济贫，那他这一系列动作就有的琢磨了。

再说，历年徇私舞弊的官员多如牛毛，他和太子的动作不干净，陈萍萍也未必清白，各部官员皆有嫌疑，这么就先告林若甫呢？林相为官多年，手下门客众多，未必会为了一个门生就杀人灭口，这案子是真的吗？

最后，那袁先生追随林相多年，这时候蹦出来反捅林相一刀，事后却逃去信阳，动机不明。

而这么多事情竟然在瞬息之间发生，谁都没有预料。能铺这么大一张网的，京都城只有一位。陈萍萍倒也有这样的本事，但他一心扶持范闲，林若甫倒台对范闲没好处，这事不是他做的。

如果这些推断都是正确的，陛下这是要废相啊。

不多时，李承泽收到林相告老还乡的消息，印证了他的推测。

李承泽一时无言，他愈发体会到陛下的高深莫测。

自范闲回京，他二人争斗不断，而两人却都没能占据上风。若不是他得知郭保坤回京，推测范闲有郭攸之相助，这次春闱舞弊的可就是他了。尽管他没有动作，范闲还是接下了舞弊案，然后有了林相一事。现如今林相告老还乡，陛下顺势废相，一切都跟着陛下的意愿走。

万幸，他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过多期望。而范闲，蒙受圣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意识到，真正的主宰者是谁。

林若甫还乡当天，陛下下旨，让范闲与林婉儿三日之内成婚，一切花销由礼部承担。

李承泽知道消息时，谢必安从信阳赶回来，对他说道：“殿下，长公主几天前就离开了信阳，应该是要回京。”

“按理说，婉儿大婚，她作为母亲是该回京。可如今没有陛下旨意，私自回京可是死罪啊。”李承泽说。

谢必安接着说：“属下在信阳的时候得知，长公主把信阳所有账房先生召集在一起，似乎是在整理内库账目。不过，人已经被全部灭口。”

“范闲要结婚了她才急着算账，那账本怕是有问题。”李承泽蹙着眉说，“姑姑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按时间，今天就该到了。”谢必安答。

“她回京一事隐秘，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入住广信宫，也不会光明正大地住在别院送婉儿出嫁……无处可去，怕是要住在这。”李承泽说道。

谢必安问：“住这儿？范闲本就怀疑殿下，若是这样，那不是告诉范闲，殿下确实与长公主关系密切吗？”

李承泽冷笑一声：“姑姑未必不会怎么做。”

接着，李承泽嘱咐谢必安，说道：“范闲大婚，我不打算出面。总归只是个臣子，我不去也说得通，把礼送到就好。我记得在京郊有一处不小的院子，派人去收拾一下，让府上的人都过去，若有人问起，就说府内年久失修，早就准备修缮，因我中毒，才推到现在。”

谢必安应下，接着说：“殿下住过去，怕是要受委屈。”

“我马上进宫求旨，如果可以，未来一月内先住母亲宫里。”

谢必安马上开始安排，李承泽启程进宫。

到了宫里，李承泽拿出早就酝酿好的说辞，陛下也没为难，准了他的请求。

随着长公主的马车进京，李承泽已经成功住到宫里。二皇子府也确实需要修缮，趁此机会，谢必安雇了大批工匠，已经开始动工。

入夜，李承泽住在偏殿，知道了内库空虚一事。

“内库统管天下商铺，怎么可能亏损两千多万，怕是假账。”

谢必安站在一边，说道：“可惜那些账房先生已经被灭口，无从查证。”

“这是范闲需要担心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到范闲，李承泽话锋一转问道：“给范闲和婉儿的新婚礼物可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明日就会送去。”

李承泽卸力躺下，上一次住在这里还是小时候，如今，连婉儿都要成婚了。

第二天，范闲与婉儿大婚。

礼部筹办，自然是声势浩大，不过李承泽并不在乎。他蹲在藏书阁的阶梯上，手里还是翻着那本红楼梦。

送去的礼物是五十万两白银，他又偷偷夹了几张纸，上面仔细写着《红楼梦》第八十回的内容，而范闲的红楼还没写到此处。

他虽不清楚范闲是从何处知道的红楼梦，但今天以后，若是范闲发现了这书，今后他们可就有的说了。

派去送礼的谢必安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包好的礼物。

“范闲没收？”李承泽问。

谢必安答道：“是，范闲说谢过殿下好意，但把钱退回来了。”

范闲誊抄的故事里有木石前盟、金玉良缘，可惜他有意试探，却没那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