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老

“微臣不敢。微臣替陛下做事，无功可言。”苏鹤清压着声音，压着情绪，他不能再错下去了，“微臣年事已高，已不适于丞相之位，还望陛下恩赐微臣安享晚年。”

“苏爱卿，朕记得，苏爱卿的岳父顾尚书已年过七旬，仍为朕分忧解难，苏爱卿不过刚过半百，怎就年事已高？”

“微臣在位二十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朕知苏相辛劳，亦知苏相功劳。如今我大夏海晏河清，山河锦绣，都是苏相这些年辛劳的成果。黄河大坝竣工，黄河水患止息，开放边疆口岸贸易，与邻国友好往来，战争止息，鼓励工商，支持农耕，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苏相为国，这桩桩件件，朕都记得。”

“此乃陛下圣明，微臣不过替陛下做事。”苏鹤清跪在地上，回想起自己当年来京城的雄心壮志，他确实做到了不少，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然而如今仍在高位，就是眼前这位的支持，可得到这位的支持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相似乎对朕有所不满？” 林瑜危险地眯起眼睛。

“微臣绝无此想法。”苏鹤清将头磕到最低，他真恨自己，是个怯懦小人。“微臣不过是想告老还乡，安享余年，也给后辈年轻人多一些机会。望陛下恩准。”

林瑜敲着棋子，苏鹤清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因为他有软肋，很好拿捏。但是想来，自己现在似乎确实用不到他了，放他离开，免得他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自己现在有了更好的刀。林衍，可别让你父皇失望。

“唉，朕真是舍不得啊。”林瑜扶起苏鹤清。

“陛下的栽培和器重，臣永远铭记在心。”

“罢了，朕准了。”

艳丽的春光，突然闯进了一抹不和谐的黑色，林瑜望向窗外，皱起了眉。一只通体黑得发亮的乌鸦，站在枝头，歪着头注视着林瑜。有些瘆人的是，乌鸦的眼眸是血红色的。

“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林瑜走向窗口。

乌鸦扑闪着翅膀，向天边飞去。

春和殿，云篇斜靠在榻上，抿着茶，茶香袅袅，氤氲成雾。

“儿臣见过母后。”林衍走进来，行礼。

云篇捏紧了茶盏，半晌，将茶杯放下，缓缓起身。“平安回来，就好。”她望向林衍，他真的很像林瑜，难怪林瑜会选他，看着乖顺毫无威胁，实际上心狠手辣。毕竟，从那样卑微的底层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不容易。呵，但是，可怜亦可恨。

“儿臣陪母后去花园散散步。”

“好。”云篇伸出手，林衍牵过。

花园是由云篇亲自日日照料打理的，林衍恍然间有些眼熟，他望向云篇。他想起了一个人，她们很像，林衍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云篇拂过开得正烂漫的海棠。

“母后的花，养得真好。”

云篇微笑不语。

他们各怀心事，望向远方，天很蓝，云很白，明艳的春光里，闯进一抹突兀的黑色，飞过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