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纸上梅花般血迹,笑着:"这是星星。"
中间一道流星样的列车划破天际,火花燃成星云。
车轨的终点是一颗超行星。
砰！
一声巨响,星河璀璨,车毁人亡。
—————————————————————
叶司佑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养了一个孩子。
是收养或捡到或他自己跑来的。
已经不知道了。
穿过列车透明的长廊,好似单薄地只身漫发在浩"瀚宇宙,或许不远处有陨石在冲撞小行星,眼前绽放出粉红雾蓝的星团,一些宇宙碎片飘悠悠朝叶司佑过来,又被长廊反弹。
这个孩子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这了,甚至连他的名字————
"叶楠肆,你在干什么?"
——都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叶楠肆转过头,枯栗色的柔软发丝因为风力飘在空气中,露出一个孩子纯真的笑.看上去活泼开朗,如果没有那戴稀稀拉拉落到地上的腥红肠子。
"解剖兔子哦。"
兔子的眼睛还没闭上,涣散开的瞳孔示它的灵魂已经被死神收割,四肢都被拆开,始作俑者被鲜血浸入指缝、叶楠肆是初来人间的好奇撒旦,满手鲜血的恶行出于天性，只是喜欢和好奇。
叶司佑洗菜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平静了,他只是嫌恶地看了一眼兔于尸体和散落满地的内脏与残肢,让他过会打扫干净,甚至贴心地提醒他下次带好手套。
一切都自然得不合适。
自然到让叶司佑觉得不现实。
比如现在,他看见自己的拇指被刀截成两截,闭上眼睛用力摇晃脑袋，再睁眼，手指还在那安安静静完好无损地靠在刀面上.
叶司佑举起这根"死而复生"的拇指,对着万千亿颗星星弯曲伸直。
又有一颗陨石击中行星,叶司佑能看见爆炸和碎屑,却幻视层叠的电线老化外皮上闪出火花。
“哥。"
身后突如其来的呼唤上叶司佑心下一惊,转身的同时叶楠肆也迎了上来,一双亮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两条纤瘦的胳膊紧紧箍住细腰。
"我饿了。"
叶司佑总觉得这个人会有意或无意地显露一幅无辜感,然后等自己完全放松警惕后猛地露出獠牙,虽然对象是这个矮他半截的小萝卜头有点不好意思,但叶司佑确实对叶楠肆恐惧。
“青椒剩太多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用掉一些."
但叶楠肆明显是不乐意的.小孩子嘛,讨厌青椒、洋葱之类的蔬菜太正常了,叶司佑这样想。
"又是青椒,怎么这么多青椒?我已经吃了它好久了,蔬菜仓里没别的菜了吗?"
叶司佑哭笑不得,明明就只吃了两次来着，但青椒的味道确实不是特别能让人接受。叶司佑朝来时的房间看了一眼。
"刚才的兔子,扔了吗?"
并没有,于是兔子又出现在了餐盘上，与绿色的青椒丝盛在一起。
“我始终搞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东西。"
叶楠肆嘴上嫌弃着,还是视死如归地夹了一筷子塞嘴里。
“空间站里生活条件有限,有吃的就很不错了."
叶司佑就像哄小孩那样,又夹了一些放进对面的碗里.
"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对青椒执念这么深,就一定要让它出现在空间站里。"
“有益健康."
像是对孩子抱怨不停的无奈。
"尤其是对你这种不爱吃的人。"
“我不是问这个。"
叶楠肆放下碗筷看着他。
"哥,你真的确定你带了青椒进空间站?"
空间站的钟正好响了,机械的报时音显得两人间格外静,叶楠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下一份回答，心里存着念想——
叶司佑往他头上来了一筷子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不然呢?你碗里的是什么,绿水鬼的头发吗?"
挨了打的某人还是没能逃走把青椒吃干抹净还得洗碗善后的结果。
确定将青椒带进空间站?当然确定,当时他还和叶楠肆玩了不少心眼。
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知道。
叶司佑熄了灯滚进被子里。
算了,只是一个小孩随口说的话而已。
阖上眼，口中对着再无他人的房间喃喃了一句晚安,努力使意识散开。快要粘连在胶着黏稠的梦系之际,嘀嘀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回荡在整个空间站,伴随着震耳不容忽视的警报将叶司佑从床上弹起。
有人在破坏氧气室!
叶楠肆看着显示严重不足的氧气指标和沉浮在红线的数据,大概是真的有点烦躁了，破罐破摔地将指尖伸进电器,带起串串火花。
为什么还是不行,摄乎性命的时间点你的反应也只达到边界,血腥的内脏与残肢也不能激起你的同情。反复的,反复反复的提醒与指明你也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不在乎或忘记！
他死死盯着透明的面板,无所谓自己的血肉截面。
什么样对你才算刺激?!能把你惊醒！—————————————
——诶？
指针突然跃过红线,不,是被人以重拳那般压倒向仪器的另一端。
"叶楠肆，你在干嘛?”
一切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叶楠肆在此刻切身体会到茅塞顿开是什么感受,用微笑回应对方惊恐惨白的目光.
"在做坏事哦。"
啊,原来是这样。
从那之后,叶楠肆对兔子或青蛙或猫狗再无兴趣了,也不会突然把灯泡砸破或拿锤子敲空间站的窗户了,他像当初反复.下叶司佑那样.一下又一下地割破自己的肉,越危险越开心,再拿到叶司佑面前展示————
————看,今天在脖子上划了三十二刀,静脉上划了二十七刀因为才在脸上划了三刀后就被发现了,刀被没收，所以又用菜刀砍掉自己的一只耳朵。
透过红色的视线看见惊恐的表情与跌宕起伏的数据指针,始作俑者将它们看作奖励自己的糖果,只是可惜对方不能共情。
叶司佑将家中的一切尖锐物品包好,收好,藏起来,可是叶楠肆总有办法再让自己受伤,每一次叶司伤在冷静后看着长得飞快的男孩上下掀开的皮层,洞穿那人含笑的恶作剧眸,想————
——或许我把他杀了能好受些。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该这样想的,
他心里清楚,
终于从站了许久的熟睡的人床边离开。
叶司佑觉得自己该和叶楠肆聊聊,作为他的监护人,这很必要。叶楠肆正在擦刨口处的分泌液,没了小刀,创口深不到哪里去.他将带染了几条新鲜血痕的纸巾平铺在叶司佑手上。
他点点纸上梅花般血迹,笑着:"这是星星。"
中间一道流星样的列车划破天际,火花燃成星云。
车轨的终点是一颗超行星。
砰！
一声巨响,星河璀璨,车毁人亡。
"什么感受呢?哥。"
想起什么来了吗?
叶司佑脸色惨白,一把将纸巾甩开,胸膛剧烈起伏。
或许现在还在梦里?
他猛地站起来。
"不要再这样了!"
说着仓惶转身就朝门外走,但是叶楠肆却想趁着这个契机叫醒他。
"你明明感觉到了!"
--我没有
"猜也该猜到了!"
--我没有
"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愿意醒?"
"都说了我没有了!"
这是恼羞成怒还是什么,不重要了,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也已经忘了。
只记得小组出任务,他们五个人乘航空器出发,叶楠肆和叶司佑不在同一组上，但好在任务简单,很快就踏上返程,叶司佑一边整理太空星球样品一边和叶楠肆打航空星际视频电话，对面嘻嘻哈哈的脸就投在透明的星空窗上,像是立体的空间投影.
“哥,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不知道,回去的途中受到干扰磁场,记忆到这里只剩火花和爆炸。
“就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和我一起!"
不要再去强迫我回想你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身形样貌，变形扭曲的声音枯萎掉。
叶司佑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休眠仓对他的催眠安慰,为他制造平静美好的梦境休息,希望他缓一口气。但这个梦境太过美好,原本深埋心底的暗恋被发掘，呈现在他自己眼前。
——即然这样,那其他人就太多余了.
——我们的独处空间太小了,我更偏向于是其他人太占位置了。
——我们两个人就好。
叶司佑微笑着,视线穿过层层队友渐渐透明的身体,停在对面人的脸上——
——是当时投在窗上的表情。
我不允许你消失,所以你要好好将在我身边,而现在的一切是我的幻想。所以我提高了要求,我命令你爱我。
——至少在这一段时间,将身心交付我。
这场闹剧不知道是怎样混乱地收尾的.
叶司佑坐在床上用近乎洗脑的方式劝说自己与叶楠肆刚才算得上反抗的行为和解。
没关系的。
这没关系的。
这天不遂我愿我就再过一遍这天,过到我满意，过到他重新对我千依百顺。
将日子回溯到他爱我的那几天！! ——————————————————————————————
————诶?
不对。
安静——
好安静————
太安静了—————
对面房间的人在干嘛?他还在呼吸吗?
移门对面是一片黑暗。
他跑了?
叶同佑想得有些崩溃。
他跑了?就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地离开我?
黑暗咆哮奔涌将吞噬,撒旦在盯着他
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吸吐吸吐吸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吐————
空气吸不进肺里,心跳转移阵地。
被抛弃了
不行!
叶司佑眼眶发红,指甲死死嵌进手心。
这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没关系
………………… 怎么可能?!
我要杀了他!
击杀外星怪物的强力武器砰地把门击穿,叶司佑单手拎着加特林大小的枪炮.跨过残缺的门槛.
随随便便地进到他爱人的身体里,不顾他的意愿唤醒他的记忆.又反复摧残他爱人的身体.
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是谁。
叶司佑又朝着那人甩出一炮,却被灵巧地躲开。
这些都够我将你千刀万剐！
叶楠肆扭身进了出舱的小空间里,大型的炮管进去不够灵活,叶司佑也受够了这东西的笨重,随手往地上一扔,将手枪上膛后追了进去。
"抓到你了。"
叶楠肆背部紧贴在出舱的移门,透明的窗口前是长成的脸,是情景再现,叶司佑呼吸一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作祟,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目标,眼睛却紧张地盯着面前罩在出舱按钮的手。
——依旧是一幅嘻嘻哈哈的模样,
都用不着多大的力气就将舵门打开,巨大的气压差将他带走,叶司佑顾不上手枪,奋力一扑想将人救回来.自知将会被宇宙撕裂的某人却不以为然,勾过叶司佑的手指轻轻一吻。
“哥,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不要！…...”
数据表检测到巨大的数额,指针被冲击在表盘上旋转一圈又一圈,表盘上的玻璃罩也出现裂隙,休眠舱的外接电器发出嘀嘀的红色警报。
「检测到载体受到剧烈刺激」
[正在苏醒...]
休眠舱的昏睡催眠气体从排气孔散出,笼成烟雾。
「欢迎回来」
「您已休眠382天3时28分59秒」
欢迎回来,叶司佑却不敢睁眼，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真实且未知的，他好像在这个梦境中做错了许多。他丑陋的心思暴露出来,他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有柔软的发丝越过休眠舱的舱盖,叶司佑的无名指感受到金属的冰凉，他知道那是什么,甚至能猜到来者何人,但他不敢确认。
直到叶楠肆轻吻银戒。
"欢迎回来,我所爱的,这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上一个吻因为分别,这一个吻因为重逢。
我爱你,感谢你将我放在第一,高于你生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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