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契约

海凌的手指突然收紧，沈慕晴后颈被捏得生疼。她能感觉到枪身冰冷的触感顺着颈动脉下滑，最终停在锁骨凹陷处。

"走。"他只说一个字，声音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慕晴被迫迈步，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吱呀声响。她盯着地上蜿蜒的水痕，那些银色发丝随着步伐在脚踝边扫过，带来一阵战栗。十年精心调养的海凌本该温顺如猫，此刻却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警报声被厚重的钢门隔绝。海凌的呼吸贴在她耳后，带着海水独有的咸味，沈慕晴数着楼层显示屏跳动的数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伤口。钢笔还在手里，这支德国手工定制的万宝龙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冰冷的金属硌进血肉里。

"为什么选今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与其说是质问不如像垂死挣扎。培养舱的数据波动绝不是巧合，安保系统瘫痪的时机太过精准。

海凌的笑声贴着耳道漫进来："因为姐姐今天偷偷换了我的早餐。"他指尖划过沈慕晴的腰线，那里还残留着早晨被他拥抱时的触感，"加了三倍剂量的肌肉松弛剂，是怕我挣脱新锁吗？"

电梯猛地顿住，显示屏在"3"的位置疯狂闪烁。沈慕晴的心脏跟着沉下去——地下三层是生物实验室，那里除了培养舱就是基因测序仪，她上周亲自签署过加强安保的文件。

钢门滑开的刹那，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消毒水的味道本该刺鼻，此刻却被更浓重的血气覆盖，像劣质海鲜市场打翻了内脏桶。

红色警报灯在走廊里旋转，沈慕晴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安全门禁系统的残骸散落在地，合金门框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地面蜿蜒的血痕泛着淡金色光泽，在应急灯下像发光的蚯蚓。

"这里不是你的实验室。"海凌突然开口，枪口微微上抬逼着她前行，"是他们为我准备的坟墓。"

主实验室的自动门敞开着，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脆响。沈慕晴的胃突然紧缩——中央那个价值八亿的钛合金培养舱裂成了星形，淡金色的液体混合着碎玻璃流了一地，在地面铺开奇异的纹路。

"李教授说这是'终极容器'。"海凌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他踢开脚边的培养皿残骸，玻璃碎片划过他赤裸的脚踝，留下浅浅的血珠，"说能让我的细胞分裂速度提升十倍。"

沈慕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认得那些纹路，两年前在古籍馆花重金拍下的鲛人族手稿里见过，那是用来献祭的刻印阵。

"你在镇定剂里加了肝素的第三周。"海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培养舱残骸上，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血管，"他们开始抽我的脊髓液。"

沈慕晴猛地抽手，掌心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滴落在淡金色的液体里，两种液体相遇的瞬间，地面忽然泛起粼粼波光。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珠在培养舱液体里凝聚成细丝，像活物般缠上海凌的脚踝。

"看见没？"海凌笑出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姐姐的血早就和我连在一起了，那些老家伙没说错。"

主控台突然发出刺啦电流声。海凌抬手一挥，淡金色血液从伤口涌出在掌心凝成光球，光芒亮起的刹那，所有显示器同时启动。

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监控画面：李教授穿着无菌服站在培养舱前，手里的针管闪着冷光；首席研究员小陈正将蓝色液体注入离心机，标签上"鲛人族血液提取液"几个字刺得沈慕晴眼睛发疼。最让她窒息的是硬盘深处的加密文件——一个月前的视频里，她最信任的助理正将一份报告递给陌生男人，那个男人左手虎口有狰狞的疤痕，她在三年前的军火博览会上见过，是黑市最大的生物武器贩子。

"不..."沈慕晴踉跄后退，高跟鞋在湿漉漉的地面打滑，"我没有授权活体实验..."

"姐姐当然不会授权。"海凌突然扣住她的后颈，逼她看向最角落里的屏幕，"就像姐姐不知道咖啡机里被动了手脚，每天早上那杯蓝山都加了让鲛人亢奋的信息素。"

画面切换到昨晚的监控。沈慕晴看见自己像提线木偶般签署文件，李教授站在身后微笑着递上钢笔，镜头捕捉到他袖口露出的针孔——那是她上周亲手提拔的行政主管！胃部翻江倒海，今早那份基因序列报告有问题，她当时签得太急，根本没看清最后几页的附加条款。

"吼——！"

实验室深处传来非人的嘶吼，金属碰撞声和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沈慕晴感觉海凌的手指突然收紧，那个一直抵着她咽喉的枪口转向了走廊。深红色的液体顺着门缝渗出来，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

"来了。"海凌把枪塞回她手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姐姐亲手选的'惊喜'。"

沈慕晴还没握紧枪，走廊里突然冲出个蹒跚的身影。白大褂被撕成条状，脸上覆盖着黏液状的皮肤，曾经戴金丝眼镜的位置如今是两个绿色的发光体。最诡异的是他的手——指缝间长出了半透明的蹼，指甲又黑又尖，正滴着暗红色的液体。

"陈...小陈？"沈慕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这个上周还帮她整理实验数据的年轻人，此刻像只被掏空内脏的青蛙，每走一步腹腔就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变异人看见他们突然嘶吼着扑来，腥臭的口水溅了沈慕晴满脸。她下意识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对方耳朵飞过，在墙壁上炸出火星。海凌突然拽住她的腰往旁边甩，沈慕晴重重撞在仪器台上，后脑勺磕得嗡嗡作响。

视线模糊间，她看见海凌迎向那个怪物。银色长发无风自动，淡金色血液顺着伤口凝成锁链缠住怪物脚踝。变异人被拽得失去平衡，海凌屈膝狠狠顶向他小腹，一股墨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浇了海凌满身。

"呕——！"沈慕晴捂住嘴干呕起来。那些液体落下的地方，金属仪器开始冒烟腐蚀，发出鸡蛋烧焦的恶臭。

"他们把我的自愈基因和蜥蜴混合了。"海凌掐着变异人的脖子提起来，少年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力量，"觉得能制造完美兵器。"

变异人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海凌胳膊。淡金色血液顺着伤口涌出，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朝培养舱残骸流动。沈慕晴突然注意到，那些血液在地面画出的纹路正在发光，与古籍记载的献祭阵完全吻合。

"快住手！"她扑过去想拉开两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指尖擦过海凌后背时，沈慕晴清晰感觉到那些未完全退化的鳃正在皮肤下蠕动。

海凌转头看她，蔚蓝眼眸此刻翻涌着暗紫色的漩涡。他突然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犬齿——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牙齿！沈慕晴吓得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培养皿架子。

怪物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沈慕晴看见淡金色的光芒顺着海凌的牙齿注入变异人体内，小陈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眼球像漏气的气球般瘪下去，最后只剩一具空荡的人皮挂在海凌手臂上。

"看到了？"海凌甩开人皮残骸，缓步走向她。淡金色的血液从他嘴角滑落，滴在地上溅开细碎的光。"姐姐养了十年的，从来不是宠物。"

沈慕晴举起枪对准他胸口，手指却抖得厉害。地面的光芒越来越亮，那些淡金色纹路竟顺着水渍爬上她的小腿，像藤蔓般缠住脚踝。

"别碰我！"她尖叫着扣动扳机，子弹却在触及海凌皮肤前突然融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腕间突然传来灼痛感，沈慕晴低头看见自己十年前救下海凌时留下的伤疤正在发光，一道金色纹路顺着疤痕蜿蜒而上，在小臂形成诡异的印记——那是古籍记载中的鲛人契约！

"我们族人的血，一旦融进人类血管就拿不出来了。"海凌抓住她发光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带着奇异的韵律，"现在反悔太晚了，姐姐。"

沈慕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指尖涌入血液，温暖又霸道，像被强行打开的闸门。她看见海凌的身体正在变化，后背裂开两道缝隙，银蓝色的鳍片破肤而出，在红色警报灯下闪着金属光泽。

实验室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对讲机里夹杂着电流声断断续续响起："目标确认在B区...重复...变异体清除程序启动..."

海凌将她拽到培养舱残骸后，淡金色血液在两人周围画出半圆结界。沈慕晴透过缝隙看见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冲进来，他们手里的武器闪着幽蓝光芒——那是沈氏集团最新研发的能量枪，专门针对基因变异生物。

"他们不是来救你的。"海凌按住她即将抬头的脑袋，自己探身出去，银发在能量光束中划出优美弧线。他随手抓起旁边的离心机甩过去，铝合金外壳在接触能量束的瞬间汽化，却恰好挡住了射向沈慕晴的子弹。

"为什么救我？"沈慕晴的声音发颤。契约印记已经爬到了手肘，那里的皮肤像被火烧般疼。

海凌突然低头靠近，鼻尖蹭着她的耳垂："因为契约不只束缚你。"温热的呼吸混着血腥气漫过来，"鲛人族的王夫，必须是姐姐这样口感好的人类。"

一声巨响传来，结界剧烈震颤。沈慕晴看见为首的黑衣人摘下头盔，那张脸她化成灰都认得——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保镖队长，三年前突然辞职的赵叔。他手里把玩着个金属球，显示器上跳动的倒计时显示还有三分钟。

"那是基因炸弹。"海凌突然捂住她的耳朵，"能让方圆五公里的所有生物基因链断裂。"

沈慕晴的瞳孔骤缩。这个项目她见过策划案，原定明年投入军事演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叔的嘴角缓缓勾起笑意，举起通讯器："目标确认，准备引爆。"

结界外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沈慕晴透过淡金色光芒看见那些黑衣人正在融化，就像刚才的小陈一样，皮肤剥落肌肉溶解，最后只剩白骨。海凌的银发无风自动，淡金色血液顺着结界边缘流淌，画出越来越复杂的纹路。

"契约要求我们共享生命。"海凌低头吻上她发光的契约印记，触感冰凉又柔软，"姐姐死了，我也活不成。"

爆炸声震耳欲聋，沈慕晴被海凌死死按在身下。培养舱残片像雨点般砸下来，她感觉到那些淡金色血液在皮肤下游动，所过之处疼痛感奇迹般消失。手腕上的契约印记已经蔓延到 shoulder，那里的皮肤下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浓烟散去时，沈慕晴发现周围站满了人。不，不是人——银发紫眸，蓝鳞绿尾，那些只在古籍记载中出现的鲛人族战士正透过淡金色结界看着她，眼里是虔诚与敬畏。

海凌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掌心的契约印记与她的完美贴合。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董事会的紧急会议通知。

"姐姐要回去主持大局了吗？"海凌突然收紧手指，尾鳍在身后轻轻拍打地面。淡金色的血液顺着纹路流向四面八方，在实验室中央形成巨大的契约阵，"记得每天给我带金枪鱼，最新鲜的那种。"

沈慕晴看着自己手臂上璀璨的印记，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台风夜。少年湿漉漉的尾巴缠在她腰上，蓝眼睛清澈如溪："姐姐会一直保护我吗？"

保护？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保护她。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沈慕晴握紧海凌冰冷的手，契约印记在警灯光照下闪着柔和光芒。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短信："董事会决议罢免你的总裁职务，五分钟后召开新闻发布会。"

"看来姐姐的麻烦不小。"海凌弯腰拾起地上的人皮残骸，那些破烂的布料突然蠕动起来，变成崭新的西装套在他身上，"需要鲛人军队帮忙吗？我刚好带了三百精英。"

沈慕晴望着培养舱废墟中央发光的契约阵，突然笑了。十年的牢笼，两亿的投资，三亿的项链——原来她才是那个被饲养的宠物。

警灯透过实验室的气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旋转的光影。沈慕晴抬手抚摸海凌脸上的契约印记，那里的皮肤光滑如瓷，带着深海独有的凉意。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她把枪别回腰后，转身走向被炸毁的安全门，"至于你的族人..."

脚步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沈慕晴感觉海凌的爪子正顺着脊椎轻轻滑动。尾鳍扫过脚踝时，那些未退化的鳞片擦得皮肤有点痒。

"我饿了。"海凌在她身后吹气，声音里带着笑意，"姐姐昨天说的鱼子酱，记得给我留着。"

警笛声就在门外，沈慕晴深吸一口气推开变形的钢门。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围拢过来。契约印记正在锁骨处发烫，海凌的手始终搭在她腰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沈总！请问实验室爆炸是否与非法实验有关？"\

"董事会罢免您的传闻是否属实？"\

"听说您豢养未知生物，这是真的吗？"

闪光灯此起彼伏，沈慕晴挺直脊背，抬手轻抚锁骨处发光的印记。海凌的气息贴着耳后传来，带着咸湿的海风味道："需要我把他们都变成泡泡吗？姐姐。"

沈慕晴没有回答。她看着人群后方缓缓走来的赵叔，他手里的遥控器闪着红灯，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契约印记突然灼热起来，淡金色光芒穿透衬衫，在阳光下形成巨大的虚影——那是鲛人王族的徽记，像海浪又似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