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派高手汇聚一堂,阵势恢弘,刀光剑影,拳脚相加,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莫大的威力。杨逍一袭白衣染血,身姿挺拔如松,面色无忧无怖。他看也不看逼近的众人,只是低头看着右手中的剑,左手以剑指拂过剑身,末了在剑尖轻弹——剑鸣响起的那一刻,银虹掠出,势如破竹。一点剑意千川渺,两袖白云万仞遥。这一剑点在了崆峒派常遇春劈来的长刀上,直接将其震成碎片;少林派的空性大师随后攻至,禅杖直击杨逍面门。只见他歪头侧身,禅杖带起的阵阵劲风擦过他扬起的发;同时反手一掌,击向空性的右肩。然而空性不愧为少林高手,迅速侧身躲避,禅杖一转,再次攻来。他驻足旋身,轻颤右腕,一个剑花挑在禅杖金木相交之处,将之引向一旁,迎向手持倚天袭来的灭绝师太的剑招;随后他纵身一跃,白衣一角拂过华山中人掷出的铁扇,一脚点在昆仑派何太冲刺来的长剑上,待他落地之时,那柄长剑已断作两截。一眨眼的功夫,这杨逍就连破这么多招,真不愧是凶名素著的光明左使;众人虽然依旧前赴后继地攻杀着,但心下已是戚戚然。那崆峒五老之一蓄势已久的七伤拳终是袭来,在半空中引起阵阵爆破声,威势甚大;杨逍随手将剑挂在腰侧,双掌置于胸前作捧心状,随后游弋而出,或缠、或绞、或拂、或枕,将那刚猛无比的七伤拳意一一化解;双手间成天罗地网之式,任那崆峒人士如何变招都不可攻破;待他七拳伤尽,杨逍合拳迥上一抬,击在他下巴上,将其击晕过去。随后杨逍又变招攻出,迎向那使峨眉刺的峨眉弟子;只见他飞掌踢腿之际,竟比那峨眉的女弟子更显端丽之姿,缥缈之形。这么一来,旁观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但见他忽而翩然起舞,忽而端形凝立;原是婀娜妩媚的武功招式,由他使来,却更多的是飘逸潇洒。腾挪转闪之间,他已劈手将那峨眉刺夺下,向昆仑派一人掷去。众人看他招式风格多变,内功修为更是神鬼莫测,胆寒之余亦不禁为之折服。“诤——”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刺痛了杨逍的双目,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眉间印堂微凉,感受到了无尽的杀意;他腰肢向后一折,同时右手飞快地拈起双指,状若无意又轻奇无比地一夹——蕴含峨眉武学精要和灭绝师太毕生功力的一剑就这么被他挡下。杨逍睁开双眼,歪过头,透着剑身向灭绝师太望去:“哟~师太,这些年没了你师兄,变得这么凶啊?”灭绝师太被他那副贱样激得气息不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即鼓荡周身真气,向倚天剑全力倾注,顷刻间使出缠剑刺喉、分花拂柳等峨眉剑法中的精妙招式。杨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下左手成爪,一把抓住剑刃,右手猛然一推,将她震退数步。这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亦是倾尽全力,毕竟这可是倚天剑。灭绝师太惊异于杨逍的内力深厚,思及为师兄报仇无望,对他更是恨得咬牙切实,却又奈何他不得,只得暂时退至一边。杨逍也不乘胜追击,只是神色淡淡地负手于身后,将渗出的鲜血掩于袖中。众人看他在诸多成名多年的好手的围攻之下依旧安然无恙、甚至还能反杀几人,一时间皆是不敢再上前去。那灭绝师太虽然自己奈何不了杨逍,却也不会放过他。只见她朗声说道:“杨逍,你害死我晓芙爱徒,竟还有颜面苟活于世!”此话似是对着杨逍说,却被她以内力传至各个方向。果不其然,武当群侠中有一人在听到她的话语后神色大变,忍不住走了出来,上前问道:“师太,你这话甚么意思?”正是武当七侠中那曾与纪晓芙有过婚约的殷梨亭。“殷六侠,我也是近日才得知,”灭绝师太面色沉痛,“晓芙她当年并不是失踪,而是被此人强行掳走,最后......唉。”那殷梨亭听闻此言,呆愣在原地片刻;思及昔日声声唤着自己“殷六哥”的小青梅,如今已经化作一抔黄土,当即悲痛交加;想到这一切都归咎于眼前这人,悲痛又化作愤恨,当即拔剑出鞘:“杨逍,你这猪狗不如的淫贼,我杀了你!”杨逍这一生行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唯独对这持剑之人自觉亏欠半分;是以不闪不避,只是站在原地,神色莫名。长剑微微刺破护体真气,嵌入了杨逍的左肩;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白衣。正当殷梨亭运气准备刺入更深时,忽闻“嘭”地一声惊天巨响,角落里的石壁竟然炸裂开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窜出;前面那少年速度奇快无比,窜到杨逍与殷梨亭之间,以巧劲将两人分开;少女随后赶到,挡在杨逍面前,嘴里大喊:“休伤我爹爹!”殷梨亭定睛看去,不禁“啊”的一声,全身冰冷,只见面前这少女身材颀长,容貌秀丽,正是纪晓芙。他自和纪晓芙定亲之后,每当练武有暇,心头总会浮现未婚妻的倩影,聊以慰藉;乍闻她为杨逍掳去,更因此毙命,心中愤恨难当;此刻突然又见到她,只觉得神魂激荡,当即失声道:“晓芙妹子,你……你没……”那少女却是杨不悔,她说道:“纪晓芙是我娘,她早已死了。”殷梨亭一呆,喃喃道:“啊,是了......你让开,我今日要替你娘报仇!”杨不悔指着灭绝师太道:“好!殷叔叔,你去杀了这个老贼尼。”殷梨亭道:“为……为甚么?”杨不悔道:“我娘是给这老贼尼一掌打死的。”
殷梨亭心下巨震:“胡说八道!你小孩子家懂得甚么?”杨不悔冷冷道:“那日在蝴蝶谷中,老贼尼以掌门之位威逼利诱我娘来刺死我爹,我娘不肯,老贼尼就将我娘打死了。我亲眼瞧见的,张无忌哥哥也是亲眼瞧见的。你再不信,不妨与这老贼尼对质。”殷梨亭回过头去,望向灭绝师太,嗫嚅道:“师太……她说……纪姑娘是……”灭绝师太声音嘶哑冷沉:“不错,这等不知廉耻的孽徒,留在世上又有何用?她和杨逍是两相情愿。她欺师灭祖,毁我峨眉声誉,还生下孽种。”
殷梨亭铁青着脸,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灭绝师太冷笑:“你不妨问问这女孩儿的名字?”殷梨亭望向杨不悔,冷眼朦胧间,瞧出来便是纪晓芙的模样,耳中却听她清清楚楚地说道:“我叫杨不悔。我娘说:这件事她永远也不后悔。”当的一声,殷梨亭掷下长剑,回过身来,双手掩面,疾冲下山。宋远桥和俞莲舟大叫:“六弟,六弟!”但殷梨亭既不答应,亦不回头,提气急奔,突然间失足摔了一交,随即跃起,片刻间奔得不见了踪影。他和纪晓芙之事众人多有知闻,眼见事隔十余年,他仍如此伤心,不禁都为他唏嘘,以武当殷六侠的武功,奔跑之际如何会失足摔跌?那自是意乱情迷、神不守舍之故了。而一旁的杨逍听到女儿提及亡妻,提及她对自己的至死不渝之情义,更是暗自垂下泪来;只恨肩上的伤不能更疼上百倍千倍,方可抵过心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