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黎明已至，窗外已有几只乌鸦盘旋在山腰准备外出觅食。别墅的外墙呈现黑色，由于建成的时间短又经常有人打扫，看起来完好又干净，像一位巫师站在微亮的天色中。

事实上对于程安来说，它也正是如此。

急促的刹车声回响在耳边，一扭头，他看到了父亲被血染红的半边脸。母亲的尖叫和车窗破碎的声音交杂着混入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汽车从山崖坠了下去……

程安眼皮底下的眼珠来回转动，睫毛一掀，他在黑暗中醒来。怔了片刻，他摸摸自己强烈跳动的心脏，麻木地穿衣起床。

自从半年前的车祸发生，他每天都在持续着这样的动作，不幸的经历化作梦魇伴随着他，甩都甩不掉。

突然，一声尖叫从楼下传来。

林郁净眼睛一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一边回想着刚刚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血腥场面，一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柔软的睡衣面料和暖色系的房间使林郁净的心情很快被平复，她在床上摸索着找到手机，现在才不到七点钟。

梳洗好后梁阿姨也回来了，正在准备到二楼的厨房做饭。

“小林，你不用做饭了，反正都是做，等我做好我们一起吃吧。”梁阿姨的声音很亲切，林郁净不由答应了下来。

今天是周末，S市一中放假，难得期中考试刚结束，作业只有修改卷子，林郁净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移动，回复着好友江言欢的消息。

—— 今天下午去不去最近刚建的森林公园？

——哪里，我还没听说过。

——就在郊区北林山旁边。

林郁净看看窗外的环境，嘴角上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好啊，你发一下定位，下午三点见。

聊天结束后，林郁净起身走上楼，准备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

刚走上楼，便看到程安站在楼梯扶手旁等她。

“阿姨让我叫你吃饭。”少年的嘴角平直，说完就转身了。

“欸……”林郁净只好闭嘴，她望着那个笔直的背影，压住了自己冒出来的好奇心。

“小林，这些都是程安喜欢吃的菜，我不知道和你的口味是不是相似，你快尝尝。 ”梁阿姨夹了几筷子糖醋排骨给林郁净。

“嗯嗯，这些菜我也爱吃。”林郁净看着专心吃着一块带鱼的程安，筷子一动，把桌子上的菜各夹了一些到他的碗中。

“小林今年多大了？真会照顾人。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程安应该和你是一所学校吧，唉……”听着梁阿姨的话，程安下意识地将碗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林郁净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所以他的眼睛是后天损伤的吗？林郁净心里寻思着，问道：“程安是休学了吗？”

“嗯，休学半年多了，他的眼睛还在治疗中，但医生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复明，所以一直不方便上学。”梁阿姨回答间，程安吃完饭起身离开了餐厅。

“哎……哎呀，这孩子。”梁阿姨出声想要挽留，又扭头说：“程安这性格自他们家出事后就变得有些不愿与人交流，熟起来就好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郁净笑笑没有说话。 吃完饭后，她就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程安吃完饭后到阳台的栏杆前靠着，想起了以前在学校的生活。

篮球，食堂的饭菜，宿舍里和同学的打闹……之前不在意的一件件小事现在却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

如果现在还在上学的话，他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而他对于上半年知识的接触却仅仅停留在上个月开始请的家教的口中。因为失明的原因，他的学习变得吃力了很多。

哎……程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哎……” 白皙的手不停地按着按动笔，林郁净拍了拍额头，把笔放下转而拨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