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暑难消。
狡猾烦人的蝉躲在浓密的树叶里,一声一声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李清禾窝在沙发里看动物世界,小卖店买的两元一支的绿豆冰棒被吃得只剩一半。
好热。
要热成超雄了。
她眼疾嘴快地舔去那欲坠的绿色汁水,甜味舒缓了她的郁燥。
“啪嗒!”
外面有什么东西掉下的声音,她第一时间想到那只摇摇欲坠的大红灯笼。
她套上两只绿色的凉拖,起身出去查看情况。
一探头,发现那死灯笼果然掉了,有些微的散架。
李清禾并不在意,但她看见楼下灯笼坠落的位置还站了个男生,个子很高。
“没砸到你吧?”
她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也没指望得到答复。
果然没有。
男生仰起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晌午的太阳光很强,她在楼上看清了他的脸:
冷白冷白的,鼻梁很高,眼睛很深邃,让她无端想起老家那口很深的、周边长满厚厚青苔的井,潮湿阴冷,里面藏着很多呱呱乱叫的青蛙。
很冷。
他什么都没说,走了。
装什么呢。
李清禾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吃掉了已经化水的半支冰棒。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从妈妈的口中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螺子巷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一个母亲,还有一儿一女。
听人说那家是来卖的。
卖什么?自然是卖那个。
妈是卖的,儿子也是卖的,小女儿是个病秧子,不能自理,涎水能流一脸的那种。
真的假的对李清禾来说没什么意义。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那她家男人呢?”
女人眼也不抬,“听说是做小三儿,被人家老婆发现,躲到这里来喽。”
私生子?
这个狗血虐恋肥皂剧里的高频词出现在她身边,真的…有点不习惯。
她又扒了口米饭,经过爆炒的茄子吸满汤汁,真好吃啊。
中考过后的暑假真爽,李清禾的成绩不错,考上了市一中——这所在全省排名第三的重点高中。
爹妈对她更加和颜悦色,说:“暑假就好好放松吧,上了高中可没这样的机会了。”
有道理。
她一个暑假都在悠哉悠哉地躺尸(bushi)。
今天是周末。
李清禾是被烫人的太阳晒醒的,她用手挡住眼睛,感受到脸上满满的汗。
热得睡不着了,她起来把客厅的风扇打开才凉快一点。
吃过早饭,在电视机前坐了会儿,她打算下楼去瘸子开的小卖店买几支冰棍。
旁边就是学校,高高的围墙挡住热辣的阳光,留出一片阴凉。
她靠着墙根走,抬头不远处就是小卖部,设施简陋得很。
李清禾走进去,看见瘸子正窝在柜台里专心地拨弄着一台老掉牙的白色电风扇。
她转身去找靠里的冰柜,冰柜的容量很大,除了放冰棍儿,还放蔬菜和肉。
塑料包装被她翻动,发出次啦次啦的噪音,挑好了,她拿着选好的两支绿豆冰棍儿去结账。
却看见柜台前已经站了个男生,个子很高。
他正在结账,李清禾眯了眯近视的眼睛,看清那是一盒byt。
杜蕾斯,超薄无感 。
哟。
“滴—滴”响了两声,男生买了两盒。
感觉有点熟悉,她好奇地装作无意中去看男生的脸。
冷白皮,一口深井一样的眼。
哦,是他。
那天在楼下装x的那个男生。
李清禾心底有点诧异,因为这个男生看起来还没成年,应该也还在上学。
那么小就有性生活了吗?
他很快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鸭舌帽下垂着的眼斜斜一扫,微怔,随即又把袋子揣进口袋,转身出去了。
男生高大的身影一移开,黑漆漆的屋里就亮堂不少。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李清禾微微眯眼,把东西放在台子上结账。
“老杨,刚刚那个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瘸子。
瘸子年轻时候蹲过局子,估计蹲久了脑子有点不好使,此刻他面带鄙薄地说:“新来的鸭子。”
鸭子?
这……
她问:“是巷尾新来的那家的儿子?”
瘸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还在吐槽:“才来就卖起来了,和他妈一样。”
“……”
李清禾想起刚刚那两盒玩意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