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买这么多啊,”星看着黄泉怀里一大捧玫瑰,目露疑惑“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嗯,一周年了。”黄泉垂眼看着挂着晨露娇艳欲滴的花瓣“三月七说要有些仪式感。”
“还去上城区找她吗?”星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黄泉感叹。不愧是上城区来的狐狸啊,把我们这孤傲的灰狼都训得如此可爱。
黄泉点点头。
“她比较忙。”
“好贴心。”星故作感动“如果你昨天最后一拳不要砸在我的鼻梁上,我就真的信了你贴心。”黄泉摇头轻笑,青灰色的狼耳抖了抖“练拳和谈恋爱可不一样,你和她,也不一样。”
如此,一匹孤狼敛起锋芒,收尽尖刺,捧着一怀价格不菲的玫瑰,怀着满心的期待,向着春天大步迈近。
上城区的太阳今天不值班,春雨细如绵。私人住宅内白炽灯的光明亮却也阴冷。角落里不可视的荆棘丛生。
“太拼了吧新城主,”花火蹦跳着凑近正在整理文件的黑天鹅“又是一个晚上诶。”
黑天鹅喝了口水润嗓子,劳累过度所导致的嗓音有些嘶哑“你不也一样。”
花火报之一笑“今天还要抽空应付你家小狗?”
黑天鹅蹙眉不悦“应付”这个词太过随意,不过貌似又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认真。
“所以,你一大早来我家,就为了说这个?”
花火察觉到她眼底的烦躁,心知踩了狐狸尾巴,抱紧自己,退开三步。“不是的,相信我,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住宅办一场派对。特别精彩的那种哦。”她顺下炸起的猫毛“你有事不能参加真是太可惜了”
“别把我的房子炸了就行。”黑天鹅分门别类整理好文件,随意理了理淡紫色的长发准备出门。
“喂,狐狸,你尾巴上的毛乱了,捋一捋再出门。”花火温馨提醒。
“哦。”黑天鹅淡淡回应,今天她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呢?不会还是万年不变运动装吧…
“你说你,玩弄人家的真心做什么,你图什么你演这么一出真情戏码。”
花火不知从哪抓来一把夏威夷果,咯吱咯吱的咀嚼着。
“上下城区要消除芥蒂便必须要有两领导人相会。下城区的城主名存实亡,我便看上她了。手下试了很多次,这家伙软硬不吃,美人计是下下策啊。”黑天鹅将自己打理为最佳状态,竟有一瞬纠结衣服够不够好看。提起黄泉时眼底一闪而过不自知的期待和欢喜。
“你当真不喜欢她?”花火捕捉到那抹异色。
“一切都是为了城民罢了。”黑天鹅不置可否。
“哦~但愿如此吧~”两条细长的猫尾交替摆动,彰显了主人兴奋的情绪。
有乐子看了哈~
真期待向来运筹帷幄的年轻城主在棋盘四分五裂时的表情呢。
狐狸小姐前脚离开,暗处的仪器后脚发出声响
“滴—”
花火捡起藏在桌角的录音设备
——开始了,属于我一个人的舞台剧,我将悉心观赏——
她先人一步坐上家政停在后门处的汽车,一路驰骋,按照预估的时间点,停在浮云城边,精准拦截下一个青灰色的身影
“小灰狼,看过来,有东西要交给你哦~关于你心心念念的狐狸小姐”
黄泉看着陌生的面孔心下警惕。
哪知这人毫无边界感的一步一步越过安全距离,眼见这蛮撞无礼的小猫即将把爪子搭上她的耳朵,黄泉迅速抬手毫不留力抽开。
接触面迅速红肿,花火急忙吹着伤处有些夸张的哭嚎“断了断了,没有两千万信用点别想走。”
黄泉嫌弃的瞥一眼一点小伤就吱哩哇啦喊叫的上城猫。
娇弱。
比起黑天鹅差远了。
“离我远一点,野猫。”
“嗬—”温顺圆眼一瞬收缩为戾气所凝的竖瞳,“下城区没礼貌的土狗,你说谁野猫?!”
这样的挑衅她在格斗场收到过无数次,早已免疫,相对而言她更在乎野猫的第一句话。
“关于黑天鹅,你要说什么?”
“切——”花火翻了个白眼,这不还是上钩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野狼,不,应该是家犬,你的主人没有教过你礼仪为何物吗?”
“不想再挨一下就别卖关子。”黄泉不耐烦的催促,距离黑天鹅日常去那家咖啡店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了,再拖沓下去,就没办法给她一个惊喜了。“还未进浮云城,这里可不会有安保大队的人来帮你。”
花火一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的硬茬,黑天鹅那狐狸精是怎么吃的下去的。
“给你给你,自己听吧。”花火扔过去一个小小的录音笔,先行离开。
开玩笑,这一根筋的灰狼要是被激怒了,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黄泉警惕的走到绿化带阴影处盘膝坐下,将玫瑰小心翼翼的倚靠在狼族肥大的长尾上。点开录音笔。
“玩玩而已…”
“美人计…”
“都是为了城民…”
她所熟悉的,所痴恋的声音从冰冷的器械中泄露,一字一句,刺穿,翻搅,蹂躏,碾碎她所珍视的,所贮藏的爱,将春天连同她的灵魂一起埋葬在深冬。
或许…
是做假呢?
现代科技如此发达,语音文件造假并不难。
她翻身站起,揽起玫瑰,急切的动作扯下片片花瓣,无人在意。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她。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的城,或许戍城卫拦了她,或许没拦。正如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站在黑天鹅面前的,灰狼的尾坚挺竖起,向左一摆便抽倒了路边的花盆。亲卫兵的利刃抵在她脆弱的脖颈,划破上表皮。
她不管不顾的向前,鲜血涌出。
黄泉进一步,黑天鹅的亲卫军就退一步,直至退至黑天鹅身前,对上狐狸那豁口的竖耳,和她防备畏惧的眼神,理智骤然回笼。
果然…
她只是迟钝,而非愚笨,这样的眼神…
耳边杂音阵阵,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卡带,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小姐,冷静。”
“在向前一步,刀剑无眼!”
“这是下城区来的…她们果然都是野兽………”
四面讨论声不绝入耳,她毫不在乎。
“黑天鹅,我找你有事,最好,是我们私下聊。”
亲卫军更是警戒,甚至抄出了防狼电棍。
黄泉自嘲一笑。春冬一载,我不过,还是你要防备的敌人。
黑天鹅明白她是知道了什么,那么如果在大庭广众下播放,便会影响到她的威信。
狼是聪明的,她明白怎么一天一天堵死她的后路。
草原上的狼,猎狐,更是一把好手。
只可惜,这是在城内。
机敏的狐狸依旧占据着不可动摇的主动权。她将发了狂般的灰狼带回她们所谓的“家”。
一行人护送,踏过不知何时被扔在地上的鲜花束,花瓣被踩的破碎泥泞。黄泉用余光瞥了一眼,竟有一瞬的感同身受。
她同它,不也一样吗?
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被随手摘下,明码标价,肆意践踏。
落在地上沾染污泥,无人关心。
曾以为在冬天的大雪中撕开严寒,寻出一抹春色,于是任动人的情话结成冰,渴望带回家用新火慢慢煮着听。
柴木耗尽,爱意干涸,才发现,坚冰便是坚冰,那一抹春色不过是丁达尔效应下的海市蜃楼。一触即碎。
黑天鹅将那些人马遣返,令他们自行休整。自己则带着黄泉上了楼。
郊区偏僻,但治安极好,挑选在这里原是为了隐藏两人“见不得人”的关系。
哦,见不得人的我。
黄泉自嘲,长尾垂落,注视着身前人淡紫色的狐耳。
绒毛炸起,是防备的姿态。
那么,在这里的那么多次,你,都在想些什么?
这几级阶梯,她们走了无数次,曾经抵死缠绵时那样熟悉,如今,也只有诡异沉默中的无尽陌生。
狐狸啊狐狸,你究竟有多少面,是我没看见的,有多少,是我没看懂的。
灰狼闭上眼睛试图找回曾经的感觉,往常敏锐的五感却前所未有的失真,逼迫她在下一秒就不得不扶上洁白的墙面稳住身形。
短短的十几步路,却像是看尽半生苍凉。
物是,人非。
黄泉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方才黑天鹅平淡的态度,还有陌生猫族人给的录音笔,近乎铁证如山,她不明白自己心里的侥幸从何而来,好想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醒来时依旧是那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天真爱人。
可现实比她们诚实。
智能锁识别了指纹,黑天鹅先一步进入房门,拉上窗帘,还未转身便被强势的力道推到墙上。
“你…”话音未落,两根纤长的手指插入口腔,捏住舌根。
“别说话,狐狸,你听,我也听。”
滴——”录音笔又一次被开启。
黑天鹅当然知道黄泉想让她听这个,可,黄泉听什么?
下一秒,她用行动解答了黑天鹅的疑问。
黄泉将耳贴近黑天鹅的胸口,耳端略有些硬的长毛扫过动作中裸漏出的白皙锁骨,带起阵阵痒意,黑天鹅无暇顾及。
折磨过黄泉一次的语音又一次折磨了她。
她是怎么拿到的…谁给她的…多少人知道了…她怎么想?
一个接一个问题占据她的思想,身体却在听到“玩玩而已”时本能的僵住,心脏停跳一拍。
如此,黄泉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