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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污染(中)

人类跌落梦境

龙眼树的背后,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轻轻地拍着孩子,哄他入睡。

我来到那个男人所说的龙眼树背后,我微微一顿。树的后面是一片广阔的稻田,望不到尽头。稻田的水稻还是嫩绿色,应该是播种的一个月后。稻田的边界与龙眼树下的泥土接壤,毫无违和感。交界处,有几张供人休息的木椅和一张摆放了些许茶点的木桌。

我回头,想要看看男人所在的地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结果看到的是一团又一团的白雾,那白雾在我的注视下久久未散,就如同被抓住了一样绑在龙眼树下,动弹不得。想起刚刚那位男人说不要听他们谈话的内容,特别是不要让孩子听到,看来是做足了防护措施。

孩子,孩子。

怀里的孩子皮肤冰凉,若不是看到他起伏的胸口,我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做工精良的木偶。

“小朋友?”我轻声询问,手慢慢抚着他的后背,小孩没有动静,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前方。

“小朋友?你能听得到我讲话吗?”心觉担心,又再询问他。我把他放在另一张木椅上,让我们得以面对面讲话。

“姐......姐,我......可以。”小朋友终于发出声音,但是听上去特别虚弱。

“你叫什么名字?”我赶紧握住他的双手,想要让他暖和一点。

“叫......明烛,李明烛。”明烛虚弱地回答着。

明烛地的手还是很凉,我甚至觉得这手是不是根本捂不热。

“小烛,我们吃点东西,等那个大哥哥回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拿起桌上的茶点咬了一口,觉得没有什么异样,便把手上的另一半分给了小烛。

“回家?不,姐姐,我不能回家。”明烛说着,接过了茶点,眼睛笑开了花,然后慢慢地吃着他手上的茶点。

听了明烛的话,我心觉怪异,怎么是“不能”而不是“不想”呢?不想回家可能才更符合一个孩子的心境。

“怎么不能回家呢?”我把装了茶点的小盘子放到了明烛的旁边,方便他自己拿来吃。

“是......是爸爸说让我完成......完成一件事才能回家,爸爸说他很信任我。”

眼前的小孩拿着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沾着碎屑地嘴角笑着,嘴里说着爸爸给他的任务很重要很重要,但是他想不起来具体是个什么事情。一个小孩子能完成什么天大的事情呢?最多拿起一块点心的小手,能完成什么天大的事情呢?

明烛一个接一个地吃着,刚刚那一小盘的茶点快要被吃光了,最后一块还在他的手上留有残余。

这对一个小孩来讲有点太多了。

“明烛,我们不吃那么多,会吃坏身体的,你没有感觉到饱吗?”我摸了摸他的肚子,明明胃已经被撑起了一大块,但刚刚他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饱吗?我只是一直想吃东西,没有想别的。”明烛看了看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又看了看我。与他对视,这个孩子的脸色还是刚开始的那个苍白的样子,丝毫没有好转。孩子的眼睛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有神,更多的是疲倦和迷离。

“小烛,我们走一下吧,去看看前面的稻田。”我将明烛从椅子上抱下来,让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好啊。”明烛地小手伸了过来,我会意地牵住了他,朝稻田走去。刚刚是室内,现在是室外,真的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脚下的泥土触感真实,甚至真的吹过几缕凉风,随后拂上了稻叶,微微扇动着,好似这里真的是现实中的世界。

牵着手的孩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我感到开心,因为这才是一个孩子的本性。

“小烛,我跟你讲,这个叫水稻,成熟之后就是我们吃的大米饭哦。”

“真的吗?我可爱吃大米饭了,可是米饭白白的,这个绿绿的。”

“这个嘛,就要等到它们成熟之后再观察观察啦。”

“它们什么时候成熟啊?”

“就是它们变得金灿灿的时候。”

“那是不是要等好久好久啊......”

我们聊了很久,有好一会儿才发现我们已经离龙眼树有一段距离了,怕走太远不安全,我们又走了回去,回到了那棵龙眼树下。因为走的路有点多,食也消完了,明烛的困意也开始让他的眼皮打架。

“姐姐,我想睡觉。”明烛揉了揉眼睛,声音逐渐变小。

“来,你躺姐姐腿上。”我把椅子调整好,让明烛躺了下来。

呼吸声逐渐平缓,我轻轻拍着他,让他睡得安心些。

小孩子睡得很熟,周边开始变得安静。

我看向了那片稻田,内心悸动,感觉与这片稻田度过了一段难忘得时光,但具体与谁,发生了什么,我倒是一点都没有记忆。在来到这个未曾见过得地方之前,我还只是一个躺在床上数着羊入睡得失眠人士,这是我的梦境,但跟我以往的梦比起来要长得太多,真实得太多。

“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之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稍微小声一点,小烛他睡着了。”我轻声说。

“小烛?他的名字?”男人的声音变轻了,但是足够让我听得到。

“嗯,全名李明烛,他自己告诉我的。”我轻轻拍着明烛,跟男人说着。

“你先把他放到房间里,我要和你说一些事。”男人打了个响指,一扇门出现在他身边。

我犹豫了。

“放心,我不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好......好吧。”我把明烛抱进了那个房间,房间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扇窗和一个嵌墙的灯。透过窗只能看到蓝天,其余的信息便没有了。我把明烛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就走出了房间,应该说走出了一扇门。

“这扇门挪远一点,但让我能看到这样,他就听不到我们讲话,我还能随时进去看他。”

“好吧,如你所愿。”男人手指一挥,门就挪到了离我们几米远的位置。他搬开了椅子坐下,我便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去。

“我们要谈什么?”我问道。

“首先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

“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我在问你么?”男人喝了一口里面的茶,皱了眉头,茶已经凉了。

“是,但是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陌生的人,而且那个陌生的人看起来像陌生地的主人,所以我得为我的安全着想。”

“好,那我就先自报家门了,我叫亚细亚,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男人用手托着茶壶,一会儿后,茶嘴处冒出了热气。他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亚细亚?感觉在哪里听过?”我小声嘀咕。

“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亚气呀,喝着热气腾腾的茶,心情皎好的说着。

“哦,那你要跟我讲什么......”我的话被打断。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他看着我,眼神凛冽。

我突然一哆嗦,起身走向那扇门。

“哎呀,小烛是不是哭了?我得去看看......”

“别岔开话题,他睡得正香,在这里我的五感要比你们这些凡人好太多。”他不紧不慢道。

听到这话的我为之一震,但又是惧怕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

“其实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忘记了我的名字......”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着。

“忘记了,你一生下来就跟随你的东西,你居然会忘记?”

“你觉得奇怪吧,我也觉得,在没有做这个梦之前,我记得所有的事情。”说着有点口渴,我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嗯,这茶真不错。

“对你来说,这个地方是梦吗?”

“肯定是啊,一堆陌生的人,可以随意移动的门,还有那个,”我指着那一大片无边的稻田,“明明是室内,却有一棵很大的龙眼树和望不到边际的稻田,这不是梦是什么?”我耸了耸肩,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

“这里是弥留之境,是将死之人来的地方,人们死前弥留的那一小段时间。”亚细亚的话很机械,像是重复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弥留?死了?我?”我指了指我自己,语气中夹杂了大大的疑惑。

这地方很奇怪,但是梦能够解释,毕竟本来它就是奇幻多彩的。如果不是梦,那一切都解释不通。我虽然是个失眠人士,但是其他身体条件也不足以致死。

“但是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记得自己的名字,你真的是第一个。”亚细亚盯着我,那眼神尽管挂在了一张英俊的脸上,但还是让我心里发毛。

“你......不会是奥斯古都派来的检查者吧?”他突然警惕。

“奥......什么东西?”我挠挠头,表示不解。

“看来不是。”亚细亚松了口气,继续喝他手中的茶。

我沉默,但他也不说话,慢慢的喝完他手中的茶后,他起身。

“跟我走,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走向龙眼树。

“啊,我没事的,可以自己一个人。”我连忙摆手,想回绝他的好意。

“不是,你呆在这我不放心我的地方。”他转身,留下令人恼怒的背影。

尴尬,真的很尴尬。

“嗯......嗯。”我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龙眼树下,站着。

“闭眼,我没让你睁开别睁开。”亚细亚用严肃的语气说。

“哦。”我迟钝地回答,闭上了眼睛。

耳边突然没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虚无的难以捉摸。但是虚无感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耳边出现了人群的嘈杂声。

“睁开吧。”亚细亚说着。

我睁开眼睛,先是被明亮的白炽灯刺痛了双眼,又因为眼前医院模样的场景感到震惊。龙眼树呢?田呢?这是哪儿?

我眨了眨刚适应周遭环境的眼睛,又看向身边的男人,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穿着白大褂的亚细亚。

“你......怎么......”我指了指他身上的白大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病人,我带您回您的房间。”亚细亚朝我伸出手。

病人?我看了看自己,正穿着病号服,手边攀着打吊瓶的支架。

“亚细......”

“这位病人,刚做完手术不宜讲话太大声哦,还是快些回病房的好。”他语气关心,但是眼神像快要把我杀死.

“哦......那......那走吧。”我把手放上去,任由他搀扶着我。

“这是在干什么。”我用一种只能亚细亚听到的声音说话。

“这里不方便讲,回你的病房再说。”

病房?我真有病房?

亚细亚扶着我走进了一间单人病房,这间单人病房还不简单,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液晶电视,绿植哪哪都是,灯火通明,配备了淋浴间,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台,这绝对不是普通病房。

我看着这间房眼睛都发光了,只顾站在那里欣赏,回过神才发现亚细亚已经把这间病房的其他人都请出去了,并且把门也关上了。

“这就是梦吧,哪有人会瞬移啊。”尽管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奇特,但我还是对此情此景感到兴奋和激动。这就是新鲜感吧。

“嗯......你说是就是吧。”亚细亚露出无奈的神色,看来是无法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们还是讲一下等会儿要干什么,记住之后就不要再问一些没必要的问题,影响进度,懂了吗?”我点点头。

“我需要你假扮病人让这个医院的医生为你治疗,但是不是任意的一个,而是一个姓李的男医生。”亚细亚看着我说着。

“这个医院应该不止一位姓李的男医生吧。”我对他的用意感到疑惑。

“是应该不止一个,所以医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能敲定。”他悠悠地点点头。

“那你......干什么?”我上下打量他,“明明你就是医生。”

“嗯......这就不用担心了,我可以让别人看不到我,甚至是你。”

“哦......那你这不就是把自己晾在一边,什么事都不做吗?”我略带不满地说道。

“冷静,冷静,我会观察并提醒你该做什么,这不是常人能够胜任的工作,譬如你。”

“呵,呵。”我没好气地笑着。但又没办法,我的确没有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在此之前,我清楚自己一直作为一个普通人存于这个世界上。“我得的是什么病?”我问他。

“具体名字我说不上来,但只用在医生面前表现出不舒服就好了,知道是什么病也没有多大用处。”他对着黑掉的电视整理了一下自己,漫不经心地说着。

“不知道是什么病我怎么装啊。”我愤愤不平,抱怨着这个纰漏。

“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你难受的,不会很严重,你只用把你最真实地感觉表露出来就行。”亚细亚转身,拍了拍我的肩,像是在安慰我不用紧张。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你原身的主治医生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等着就行,等会儿记得忽视我的存在,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懂了么?”他看着我,眼神依然严肃,冷淡。

“原身......”还没说完,亚细亚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这个病房之中。

原身,什么意思?我不是我吗?

我看向前方,那台大型液晶电视照出了“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脸,这是我清楚知道的事实。

“近日,我市在某工厂废弃大楼楼顶上发现了几十张白色单人床,与与之相配的吊瓶装置,根据现场遗留的物品推测,这里曾安置过几十位无从得知身份的人员,且目前无法判断他们的去向如何,警方正在进一步勘察当中。”

眼前的电视机突然亮起,并且放送了一条奇怪的新闻。

“喝——”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电视开得太吓人了。但这惊吓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我就随着这条新闻得知了这起失踪案的细节。“大型失踪案?还没有确定的线索?这世道居心叵测呀。”

“咚,咚,咚。”病房响起了敲门声,“李女士,我们来给你复诊了。”

“哦,哦,进来吧。”

“你是个VIP客户,硬气点。”亚细亚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但周边并不见他的身影。

我并没有回答他,因为医生们已经进入了病房。

白花花的人群来到我的床前,每个人的胸前都绣着徽章“怀仁医院”。为首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胡子被他打理的发黑发亮,看来他很爱惜他的胡子。

“李女士,请问您恢复得怎么样了呢?”询问的是络腮胡旁边的年轻医生。

“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我只跟我的主治医生交流我的病情。”我装作语言犀利的样子,这可能就是亚细亚所说的硬气?

那个年轻医生顿时哑口无言,“这......”他看向旁边的络腮胡,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啊,这样。”络腮胡示意年轻医生停止。“失敬,李女士,我本来想培养一下我的学生,没想到给您造成了不便,抱歉。”络腮胡鞠了一躬,以此加强他的歉意。

“抱歉?让一个实习生了解VIP客户的信息,签保密协议了没有?这么随便的话,那我也随便一下,我要换主治医生,现在!立刻!马上!”愤怒的话语出口,瞬间让白花花的人群躁动不安。

“安静,别吵到李女士休息,你们先出去,我想跟李女士独自聊一下。”络腮胡以发布命令的口吻说着。

嗯?换不成了?

我刚想开口,耳边又响起了亚细亚的声音。“好像找到了,安静待着,看他要说什么。”

找到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别笑,等会让穿帮了。”他警告我,我赶紧把笑意压了下去。

“李晓,你这是做什么?就因为生气让我在学生面前难堪吗?”

凌冽的话语说出,络腮胡一改刚刚的沉稳形象。

“什么情况?李晓?我的名字吗?”

“李晓是你原身的名字,看来有好戏看了,你原身好像按捺不住了,你先来我这。”

嗯?

“闭眼睛。”亚细亚命令道。

捉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刚刚几句话我一句都没懂,但命令得照做。于是我将眼睛闭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漂浮感,在这个感觉消失时,在眼睛睁开后,亚细亚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似曾相识,但是道不明缘由。

“如果龙眼树开花了,你带我去看吧。”

“好,不会很久的。”男人摸了摸女人的头,应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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