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后来也上了楼。
卧室门虚掩着，窗帘半拉着，室内光线昏昏的，带着一点冷意。
田柾国正换着衬衫，袖口挽起一半，线条分明的手臂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衣柜里整齐挂着一排白衬衫，他随手拿了一件，扣子才扣到一半。
宁欢轻轻推开，脚步放得极轻。
田柾国正站在穿衣镜前，白衬衫半敞着，领口未系，袖口还未卷起。
宁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从他背后轻轻抱住他。
她抱的不紧，只是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隔着衬衫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
那一刻，她像是在偷偷索取温度。
田柾国微微一顿，镜中的男人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手停了几秒。
田柾国没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抱。
几秒后，他转过身来。动作不快，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那双深邃的眼一抬起，宁欢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宁欢我来吧。
她踮起脚，指尖轻触他衣襟，从下往上替他一颗颗扣好。
距离太近，呼吸交织间，空气都变得沉。
她替他整理领口，又从床边拿起那条深灰色领带，绕上他的颈侧。
宁欢头低一点。
田柾国微微俯身，神色平静地望着她。
宁欢垂着眼，专注地打着领结，指尖不小心碰到他颈侧温热的皮肤。
田柾国整理好袖扣，正将西装外套捞起。
宁欢看着他，心底空了一块。
宁欢你今天还回家吗？
男人穿上外套的动作顿了顿。
那一瞬间，空气凝滞。
他抬眼看向她，田柾国的没有被情欲染上的时候，看她的眸光总是很淡。
田柾国不确定。
宁欢我让秦姨给你留晚饭？
田柾国不用了。
田柾国淡淡回。
各种拒绝他都说出口了，宁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欢低下头，轻轻替他理平了外套的褶皱。那是一个妻子最平凡不过的动作，可她的指尖有些冰。
只不过下一秒，田柾国的目光却忽然落在宁欢身上。
她穿着那件淡米色的家居服，宽松得几乎把整个人都裹进去了，松松垮垮，领口也高。
男人眉头微挑，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点讽意：
田柾国你不是有别的睡衣吗？怎么老是穿这么多？
宁欢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
宁欢穿着舒服啊。
田柾国低笑一声，不是嘲讽，也不像愉悦。
田柾国舒服？
他抬起下巴，目光随意得像是不经意的扫过某处。
田柾国我看见你衣柜里有几套更清凉的。
宁欢被他这句“清凉的”说得心口一滞，脑海里闪过那几套没拆标签的睡衣。
姜闵那天买的，她只是碍于面子收下，回家后也懒得丢，直接塞进了橱柜。
没想到田柾国还看到。
他怎么知道她衣柜里那几套睡衣？
想到这里，她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那几套睡衣，何止是清凉，几乎就是暴露。
薄到几乎能透出肌肤的质感，肩带轻轻一扯就能滑落，颜色一件比一件暧昧。
宁欢……你怎么知道我有那些衣服？
男人眼神微抬，嘴角淡淡一勾，脸上几分理所当然。
田柾国你忘了这里不止是你的房间？
那语气实在太漫不经心，像是在故意撩拨。
田柾国就是碰巧看到。
他慢悠悠地接着说，嘴角一抹笑意淡淡扬起。
田柾国怎么，敢买不敢穿？
田柾国挑那几件的时候，是想穿给谁看？
宁欢呼吸一滞，脸颊发烫。
该多话的时候她不多话，偏偏这下子田柾国却像突然话多了起来，句句拿她打趣。
她瞪了他一眼，羞恼看着他。
宁欢别胡说一通。
田柾国又低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
田柾国还瞪我？
语气不重，却带着几分玩味，像是在等她再反驳。
宁欢想转身去收拾桌上的文件，腰却被一只手扣住。
男人的气息从背后贴近，传来一种清冽的薄荷香。
田柾国低声在她耳畔道，语调不轻不重，偏偏有揶揄的意味。
田柾国昨天没办成事，你不满意？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这次，不知哪来的冲动和勇气，宁欢将计就计。
她嘴角微扬，偏偏附和他的话。
宁欢手抬起，在他肩上轻轻一放，随即顺势环上去。
宁欢对啊，我们多久没像以前那样了？
在他冷漠的气场下，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拉近他们的距离。
空气变得很安静，连两个人的呼吸声也变清晰。
宁欢盯着男人的五官，最后停在他的薄唇。
一个毫无防备的瞬间，女人吻上了他的唇。
她大胆地抓住他的衣领，身体前倾，主动亲着男人。
只不过这股温情维持了十几秒，就被田柾国斩断了。
两个人分开的刹那，宁欢明明看到他舔了一下唇。
可是田柾国垂眸看着她，眼神深得让她看不懂他。他唇角弯起，熟悉的一股冷意。
他动作轻巧，刚才圈着宁欢的手早已松开，说话的声音低下去，语气讥讽得明显。
田柾国宁欢，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很快。
男人的身影走了，卧室一片死寂。
——
晚上。
宁欢被姜闵钓出去玩了。
傍晚的风带着一点凉意。
姜闵今天做宁欢的司机，亲自到栖月湾来接她。
夜色刚沉，霓虹还未完全亮起，路边停着一辆低调却极具侵略感的跑车。
一辆银色车身的保时捷在灯光下折着冷光，像她本人一样，张扬又潇洒。
宁欢难得打扮了一番，一身的藕粉色吊带短裙，外头罩着一件白色针织薄衫，松松地披着，挡不住锁骨那一点细腻的线条。
灯光落在她脸上，妆容不重，却让五官生动得恰到好。
有点性感，但不招摇。
她走近的时候，车窗滑下，姜闵撑着方向盘，朝她扬了下下巴，
姜闵快，上车。
宁欢上车后，一坐进去就被那股新皮革混着香水味的气息包围。
她侧过头，半开玩笑。
宁欢哎哟，我家姜大小姐也是越混越好了呀。
姜闵轻嗤一声，手一拨方向盘，油门一踩，车子平顺地滑入夜色里。
姜闵你少来。
她斜睨宁欢，
姜闵我这点破钱可高攀不起，连你家田总裁的车尾气都够不着呢。
宁欢被她调侃得笑出来。
宁欢别跟我开玩笑，你是女人当自强，不一样。
老城区的街巷弯弯绕绕，灯牌都带着一点年代的旧色。
“雾里锅香”就在转角处，门口的小木牌泛着油亮的光，上头那几个字像是被岁月熏过，带着温度。
这家店门面不大，客量也就平平淡淡，但是是她们大学时期最爱来的一家。
宁欢和姜闵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那张桌子他们以前常坐，窗外能看到街对面的梧桐树，枝影在玻璃上摇晃。
老街上两排长长的灯串，微微晃动，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
空气中热气混着麻香味扑面而来，桌上摆满了他们熟悉的菜色。
招牌的牛油锅底红亮滚烫，几盘新鲜的嫩牛肉、毛肚、豆皮、藕片，藕片，还有那盘他们每次都抢着下的午餐肉。
姜闵又要了一份冻豆腐，说那是“灵魂”。
宁欢拿着筷子搅了搅锅，辣油在汤面上散开一层红色的花。
她笑着说：
宁欢还记得以前来这里，你嫌这里油烟大。
姜闵看着锅里翻滚的辣油，唇角也扬起笑。
姜闵哈哈，现在反而觉得这味儿挺好。
和好朋友独处的时光，没有什么客套，也没有压抑。
火锅的热气腾起，氤氲得像一层薄雾，把两人的脸都映得微红。
一顿火锅里，两个女人把天地都聊了一遍。
宁欢还记得季深没有？大三那次迎新晚会，季深上台弹吉他，全场女生都在尖叫，就只是你啊脸黑得很。
姜闵“啧”了一声，笑得有点无语。
姜闵他那时候就是要秀给我看啊，我就不吃他这一套。
宁欢他追你是真的追得勤，那会儿送早餐送到辅导员都认识他了。
姜闵那是他自己要作。被我拒绝那次，还当着全篮球队的人，闹得人尽皆知。
姜闵第二天全校都在传，说我没心肝。
姜闵一脸委屈道，可宁欢摇摇头。
这个立场，她必须站在外人那边。
宁欢对啊，你那时候就挺狠的好吧。
宁欢想了想又问她，
宁欢现在呢？有没有他消息啊？
姜闵夹起一片牛肉，神情轻轻一转：
姜闵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上次听同学聚会说，后面忙着实习，听说毕业后去了云江。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姜闵前阵子刷到过他朋友圈，好像结婚了。
她说得轻淡，但语气里还是藏着一点唏嘘。
姜闵也挺好，他那样的人，应该被温柔对待，而不是被我虐待。
宁欢被她逗笑，随口又感叹。
宁欢连他都结婚了。
姜闵抬眼，白了她一眼，
姜闵宁小姐，你不也结婚了吗？
宁欢被她噎了一下，干笑着岔开话题。
宁欢那你呢？现在有没有对象啊？我上次还看到你的绯闻呢。
姜闵一边夹菜，一边摆摆手。
姜闵别搞了吧，纯炒作。老娘现在专心搞事业，男人少来影响我。
火光映着她的眼底，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宁欢抬眼看她，姜闵是语气轻快，但宁欢知道她的淡然，其实是早已被感情磨出的壳。
宁欢没立刻说话。
说的话听起来潇洒，实际就是一堵防人的墙。
宁欢笑了笑，没拆穿，只是轻声回她。
宁欢也是，有时候认真对谁，都太亏。
姜闵抬眸看她一眼，笑意一闪而过。
姜闵你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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