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贵人何名?”
“贵人不敢当,在下青岸。”
“李某再次替小女谢过青岸公子。如有需李某相助之处,定当鼎力相助。”
“李老爷客气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公子慢走。”
李家大院墙头跳下一个身手敏捷的黑衣探子,提了提遮住口鼻的黑布,顺着小巷的墙角汇入了灯夜街的人流之中。
“可看清那人正脸了?”
“禀少主,属下无能,那人头戴箬笠,脸遮面纱,只能看见眼睛和侧脸。”
“如何?”声音再次从屏风后面传来,一身黑衣的属下低着头回答道。
“此人左眼有一泪痣,侧脸线条较为柔和。剑法,从未见过。”
屏风后的人轻轻拿着一副丹青,他将画放到一旁,掩住了一封盖着流云红章的信笺。
“依属下看,此人极有可能是宗中所寻之人。”
屏风后的人笑了笑,不予置评。“此番这人救了李婼良,李家那人大概是要大肆宣传,以彰显李家知恩风范。”他将侧腰一枚玉佩解下,交予黑衣人。“李家不必盯了。”
“一旦有合适的时机,务必将此人带回宗门。”
“属下明白。”
他转身离开房间,跨过大门一尺高的门槛,向灯夜街的方向离去。
“那是什么宅子啊?这边什么时候有有钱商人了吗?”
“那才不是什么有钱商人,那是三宗之首,檀宗在此购置的别院。”
“老板娘,那此处住的是何方神圣啊。”
“此处为檀宗少主,陈思元的私宅。这宅子购置了一年都没有用处,这带的人都以为要荒废掉了,不知怎的,近日突然住进来了。”
宅内,他把着丹青。丹青中,青丝缕拂面,桃花微垂眼。
他望着,似一阵云雾遮了双目。丹青上的男子依旧沉默。他点了熏香,将画折痕后放到焰上烧成了灰烬。
如此,便不会有第二人得之了。他将信笺上的流云红章留下,若是能将此人庇入宗门,自己对那人的恩情也算是偿还了吧。
青席刚踏出李家大院,立刻被清新的空气扑了个满怀,李家的莺莺燕燕,胭脂粉黛差点没把他熏死。而方才李老爷感谢之词他并未放在心上。李家妻妾成群,子孙兴旺,他今日所就救女孩不过是一被冷落妾室所出,能有多受宠。但富贵人家面子大过天,李老爷表面功夫自然是做的十足。
他倒是不在意别人的家事,毕竟他也不是八卦之人。此时他心里只有今日李家大院墙头偷听的那位。自从来到这里,他从未招惹任何人。
那到底是何人要偷偷监视他呢。
心里不屑之余,他小心地擦了擦剑。这剑可是个宝贝,他四周望望,见没有人,小心地抱在怀里蹭了蹭。
然后面无表情的把剑配在腰间。
巷口一阵凉风吹拂,哗啦啦的响声回荡在他耳边,青席抬手捻下落在肩头的一片银杏叶。然后闭着眼把它撅了。
这还是他在外面第一次看见的银杏叶,也是他来到外面的第一个秋天。
灯夜街白日虽不比夜场热闹,但也算是人声鼎沸。
“小公子,买些胭脂给家里娘子吧,新上的款式呢。”
青席停住脚步,拱手道:“在下家中未娶妻室,老板娘怕是问错人了。”
最后拗不过老板娘,青席还是买了些其他玩赏之物。“公子下次再来啊。”
他收好东西漫无目的的走着,一声响亮的嗓音在对面响起。“上回咱们说到,这修道界的宗门,这会在下来给各位细细道来。”
他寻着声音回头望去,说书人把着折扇,在精心修缮过的台面上来回踱步。
“在修道界,以三大宗为首。分别为药宗,音宗,媚宗。”
“药宗又名檀总,宗主名叫陈檀。此人极擅长药草医术,在外界一直保持自己莫测的外貌与行踪。流落在外的丹青也都各有不同。”
都说药毒不分家,檀总子弟不仅极擅长药医,也擅长毒术。檀宗曾在五年前三宗之乱时凭借毒术击破了其他宗门的防御,坐牢了三宗之主的位置。
音宗则被称曰锦瑟宫,宫主上善精通琴笛箫,是许多民间戏台乐曲的作曲者。相比檀宗宗主,此人更为亲和,宫中弟子无不是温润之辈。
而这媚宗……
“媚宗称曰合欢谷,谷主姓白名月瑶。这白月瑶是三宗之中唯一的女尊者。此人身材姣好,眉眼秋波,容貌倾城,是修道界上等美人。”
台下有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既为女流之辈,何以得尊位?”
说书人脚步一顿,展开折扇掩着嘴角,“这白月瑶,既为女流,得之尊辈,自然不是凭借自身。”
“白谷主,自是借了外界之力。有了另外二位宗主相助,这谷主之位,又怎会坐不稳呢。至于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在座各位,哪个不是明白人?”
说书人说的煞有其事,说的大家都快信了。
台下又是一片哄然。临台下最近的一位中年人敲了敲桌子,“先生所说的,半旬前就讲过了。先生又不是肚子没货,何必反复念叨糊弄我们呢?”
“就是,没电新东西吗?讲出来大伙捧捧场。”
说书人唰的合上折扇,“这不就来了吗,”
“除了这三大宗之外,修道界其实还有一大宗存于世。这一大宗门便是——”说书人拉长了调子。
不知何时,青席已经靠在听书馆的角落沉默的听着台上的言语。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流风门。”
流风门是修道界第一大剑宗,于四百年前隐世于修道界。当今无人知晓流风门在何处,有何人,生何事。
流风门上次现世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修道界祸乱之时。第四代门主于四百年前封门避世,并立下门规,每四年仅可入世一人。凡入世者,皆抹其姓氏,剥其门袍,此生及后代不得再回流风。
青席便是今年的入世之人。
乐青席,流风门内门十一席弟子,师承门主乐中曲。天资聪颖,剑法天成,品性优良,容貌上等。这是他十七时长老给予他的评价。
“十一席弟子乐青席,天资聪颖,剑法天成,志存外界。请之入世一事,今诸位长老已同意,将剥其门服,褪其姓氏,此生不得再入流风。”
青席忆起那日师父声色,心底生起恍然。他自小在流风,与同门师姐一起向往外界。一日偶然翻到师父与外界的密信,助长了他入世的决心。八年前,师姐离开了流风。四年前,未有人入世,青席便向师父表明了心意。虽师父不同意,但他苦苦缠了四年,也算有个结果。
师父对青席很是关注,所以入世一事,他内心对师父还是抱有歉疚。
但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在外界,他能做的更多。
他还记得,师父曾告诫过自己,外界非比隐世内的世界,勾心斗角,人心叵测,阴暗蛀虫随处可见。青席心思过于简单,入世并不是最佳之选。“既然你以选择了这条路,入世之后,可就回不了流风了。你肯舍得?”
青席跪坐在师父身后,低着头沉默良久,“徒儿向往外界,更愿行侠仗义于江湖,而非空有一身剑法无为度日。”
“即使如此,为师便将此物赠与你,愿你在江湖,找到你想要的。”
青席接过物件,轻轻地打开盖子。
那是一把剑。
剑名,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