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云深不知处的，只是觉得周身的罡风烈烈，快要将他的泪水吹出来。耳畔一直重复着蓝涣的那句话。

“忘机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他真的不敢想，风光霁月的含光君对于他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是一位交好已久的朋友，又不像是。但是若是仇敌之类的，他又不值得含光君冒着重伤的危险来不夜天救他一命。

魏无羡泽芜君，蓝湛他……他怎么样？

魏无羡看着蓝氏家族中的人进进出出有条不紊，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兼上思绪混乱，于是就退出静室，在外面等候。

看见了出来的泽芜君，上前询问蓝湛的情况。

蓝涣似乎是没想到他还在外面守着，愣了一下最后说。

蓝涣还好……

魏无羡长舒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房间去看蓝忘机的情况，就被蓝涣招呼弟子将其安排在一个客房去。

蓝涣忘机现在情况稳定，明日就能醒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翌日来这里问他即可

魏无羡纵使心下焦急，也只能听从蓝涣的建议。

魏无羡如此……也好。辛苦泽芜君了。

他盘算着以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同姑苏蓝氏一起出了不夜天，四大家族也不能在今天晚上轻易找来，不如养精蓄锐，明天可能会是一场恶战，但愿自己可以不牵扯到蓝湛他们。

月光狡黠，轻轻照在魏无羡的身上，在地面上投出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形来。魏无羡在庭院里面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同蓝湛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来。

彼时他还是一个风流少年，就算被江家安排到云深不知处来历练，到底也是难改顽童心性，晚间出去触犯宵禁，才碰到的蓝湛。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眼前那位白衣胜雪的小仙君竟然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小古板，他好笑地摇摇头，竟然天真得想要通过自己手里的天子笑来请求蓝湛帮忙蒙混过关。

结果自然是，两厢不讨好，被罚了不提，还丢了两坛天子笑。

他们两个人的渊源就此开始……

随后呢，魏无羡唇角变得僵硬起来，两个人一直默契地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那个小古板确实是象个冰块一样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除了画舫上那一抹粉色晕染开来，魏无羡才知道原来牡丹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之后呢，魏无羡长叹一声，自己自从修习诡道，就疏远了很多人，直到最后同他们决裂，不夜天嗜血一战，如果不是因为蓝湛，恐怕自己的阿姐江厌离就要……

于情于理，蓝湛是自己的恩人和贵人，但是情感上魏无羡又不想是这样，准确的来说，是不仅仅是这样。

他和蓝湛应该还算是知己，算是战友……甚至可以算是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但是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魏无羡想到明天将要到来的一场血战，随后还是放弃思考。他从来不是难为自己的人，不管是什么关系，总归是他欠着姑苏蓝氏的，若是一条命，给了也就是了。

他的命，从来都不值钱的。

和衣而卧，脑海中的景象一时之间模糊起来。

“魏婴，你听得到吗？”

是谁在说话，魏无羡拧着眉，却发现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

“跟我回云深不知处好不好？”

你是谁？是蓝湛吗？

他无力地张着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里有你抓的兔子，我都好好养着，还有你最爱喝的天子笑，我都给你准备了！”

这还是不苟言笑的含光君吗。魏无羡愣愣地没有反应，耳中的声音已经让他不能再度思考。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魏婴……你跟我回去吧……”

不能回去，魏无羡摇着头，跟你回去会害了姑苏蓝氏，害了云深不知处，也害了你……你是含光君，皎皎君子，不能同我这样的人一路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我的到来回给大家带来厄运，他眼角含泪，我本不该存活于天地之间，但是人终究是有所期盼，若是可以，完成使命之后，我情愿任由百鬼吞噬，不得轮回……

“魏婴。”声音的那头传来哽咽的声音，连同皮鞭的抽打声撕裂耳膜，“我……心悦……你。”

“蓝湛！”

随着这一声的“蓝湛”，一个更加凄厉的声音响起来，刺穿魏无羡的整个胸膛。

“滚！”

他这次听清了，是他自己的声音，他再让蓝湛滚。

冷汗直流，他坐起来看着皎洁的月色却不能入睡。以前在吗乱葬岗中阴风怒号，只能自己抱着取暖，常常是恶鬼凄厉呼号声伴着入睡，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炼狱生活，并且始终认为自己已经可以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但是有一个白衣的郎君从刀山火海之中走了过来，俯下身子，轻声问了一句。

你疼吗？

魏无羡冷哼一声，抹去眼角的晶莹，随后在内心里啐了一句。

真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