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陈惠妃一行人在宫人的簇拥下,浩浩汤汤的准备前往西华宫。
一路上,众宫人都屏息凝神,生怕出错惹怒了陈惠妃,一旦被罚了月钱,他们都要哭瞎了眼。
到了西华宫外,一众宫女太监恭敬的站成两排,恭迎着陈惠妃等人,等她们走近后,方才纷纷垂首行礼。
陈惠妃在宫女太监的陪伴下,一步一步的向西华宫走去。她穿了一件素雅的水蓝色长裙,头戴金花簪,身材高挑婀娜,腰肢纤细柔软,双肩微露,胸前一片雪白。
"哟!陈惠妃娘娘驾到!"
正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一名太监快步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惠妃娘娘驾到!"
沈宁观正坐在床沿发呆,一听到外面有人呼喝,她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陈惠妃一群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她连忙跪了下去:"臣妾参见惠妃娘娘!"
"免礼吧。"
陈惠妃看了看沈宁观,又问道,"你说说看,本宫这次找你是有何事啊?"
"……臣妾不知。"
陈惠妃看了沈宁观一眼,淡淡道,"来人,把本宫备的礼拿出来!"
"诺。"
宫人连忙上前,将礼盒放在桌案上。
"这是......"沈宁观看着陈惠妃,有些诧异,她的礼盒里,装的是一块精致的玉佩,虽然做工粗糙,但却是难得的羊脂白玉。
"沈御医……哦不,现如今是世子嫔了,瞧本宫的记性......你救驾有功,本宫自当赏赐一些东西,以慰劳你......"
陈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条镶嵌了七彩珍珠的项链,递到她的跟前,温柔的道:"本宫也没有其它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本宫亲自雕琢的,世子嫔你收下吧,就当作你救驾有功的奖励。"
沈宁观看着陈惠妃,她的眼神很温和,没有半丝戾气,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项链:"多谢惠妃娘娘赏赐!"
"当年……本宫待你应当不错吧,可惜了……沈宁观,你说说,本宫对你怎样?"陈惠妃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和遗憾。
沈宁观愣了愣,低头道:"当年惠妃娘娘待臣妾极好......"
"嗯。"
陈惠妃轻声叹息,又大笑,"哈哈哈……极好……你也知道啊,本宫对你很好,很好的。"
"是。"
"本宫待你不薄吧!"
"是。"
"可惜啊,本宫当初也是太仁慈了,太善良,才让你有机可乘,攀上了冯太后的高枝,现如今你又让冯太后失了势,陛下啊,格外感谢你......本宫知道,你是一个聪慧机敏,懂得察言观色之人,所以,本宫才特地提醒你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沈宁观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她不由得握紧拳头,心脏仿佛被人用铁钳狠狠捏了一把似的。
陈惠妃又坐上了主位,看了沈宁观一眼,慢悠悠的道:"沈宁观,你曾经也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你应该清楚,本宫的脾气......"
她话锋一转,冷冷的道,"本宫向来不喜欢被人利用,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如今地位不同了,你也得随世子喊本宫一身惠娘娘,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宁观的嘴唇紧咬,一颗心像是坠入冰窟窿里,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从脚趾头一直蔓延到全身,她颤抖着声音道:"惠......惠娘娘。"
"嗯,不要再喊我惠娘娘了,听起来很别扭......"
陈惠妃抿了抿唇,看向沈宁观,道,"本宫也不瞒你,本宫的确是想杀你灭口。"
沈宁观浑身一震,惊骇欲绝,她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惠妃,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神也充满了恐惧和慌张。
"沈宁观,你别害怕,本宫,是不会杀你的。"
陈惠妃看着沈宁观的表情,心中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缓缓道,"毕竟,你当年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也不能做得太绝,否则,你会恨本宫的,是吧?"
沈宁观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点头道:"是,臣妾一定会记住您的好。"
"嗯,世子嫔,你知道就好。"
"本宫可不想在你这浪费时间,本宫还有许多事呢。"陈惠妃看了一眼沈宁观,冷声道,"沈宁观,本宫告诉你,今曰的事情你不要往外传,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你应该明白......"
沈宁观的身体又是猛地一阵颤栗,她的脸色比刚刚更加难看。
陈惠妃看了一眼沈宁观,微微一笑,道,"本宫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她站起身,走了出去,身后的宫女赶紧跟了上去。
沈宁观怔怔的跪在地上,脑海里全都是陈惠妃的那番话。
她的目光落在锦盒中的玉佩上,那玉佩雕工粗陋,上面的花纹也简单至极,只是一个简单的"惠"字。
沈宁观气的发抖,手指狠狠攥成拳头,她的牙齿也紧紧的咬着下唇……
"啪!"
她忍不住拍掉桌子上的茶盏,怒声道:"真是好算计!"
"娘娘,奴婢瞧着陈惠妃对娘娘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啊,她为何会这般针对您呢?"
"罢了……都是之前的恩怨,她恨我也正常,谁让当年我利用她,还借她的手将我送给太后呢?"沈宁观摇了摇头,苦笑道,"她心存仇视也在情理之中,罢了,也是我活该!"
"可是......那陈惠妃对娘娘也太凶了,娘娘,您不怕她对您使坏吗?"
"我不怕。"
另一边,永明长公主府,依岚苑内,齐颖棠一袭锦衣坐在椅子上,面色淡然,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丝疲倦,她拿着一支玉钗,漫不经心的拨弄着上面的金花,一副心思沉凝的模样。
一旁的丫鬟青荷看见她,连忙上前,小心的道:"长公主......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
"青荷,母后……还有冯画屏……现如今怎么样?"
齐颖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冯太后也已经被陛下迁入园林山庄静养,太傅府上的那些亲戚也都被抄斩了,皇上说,这都是因为太傅府的人贪污受贿,造下大孽,这都是报应......冯元妃,被贬为庶人进了冷宫,听说……人已经变得疯魔了……"青荷低着头,轻声道。
齐颖棠轻叹了一声,低声道,"果然,本宫的这个皇兄啊,他的手段,也真是雷厉风行......"
齐颖棠放下玉钗,揉了揉额角,道:"他连本宫这个妹妹都敢打,他还有什么办不到,本宫的身上现如今都留了些疤痕,三十大板啊,那滋味可真疼。"
"长公主。"青荷连忙过来扶住齐颖棠,道:"您可别说这种丧气话,奴婢看着,陛下还是心软的......"
齐颖棠摇摇头,道:"心软?他心软?那冯画屏当初求冯氏一族时皇兄可曾心软?皇兄不仅没有帮冯氏一族,反而处罚冯氏一族……"
"青荷啊,你要记住,最是无情帝王家,本宫当初也求冯氏一族,他们都不肯出手,可现如今呢?呵,这世间上,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亲情啊......"
齐颖棠的语气有些萧索,"本宫当初就不该心软,不该将冯氏一族拉入这趟浑水中,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早知道今日,本宫当年宁愿选择与冯氏断绝关系,也不愿招惹这些麻烦。"
青荷听着,眼睛红红的,轻声道:"长公主,您也不必伤心,总归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您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也是对的……"
"对了,听说本宫的侄子要大婚了吧,这世子妃与世子嫔都定的哪两家的姑娘?"
"回长公主,世子妃是丞相卫思远的嫡六女卫独清,世子妃的亲舅舅是武毅侯陈示,大姐卫独云是大理寺卿李文仁的正室夫人,四哥卫政是正四品武将。"
齐颖棠闻言微微颔首,"这世子妃的家世倒是不错,武毅侯陈示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李文仁也颇得圣宠,本宫的侄儿能够和李文仁攀上关系,以后在朝堂之中行走起来,就容易很多......本宫的这个皇兄啊,思想远大啊,真会考虑为自己选个好儿媳。"
"是啊......"
齐颖棠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抹精锐之色,"那世子嫔呢?定的是哪家的?"
"回禀长公主,世子嫔是户部尚书沈岳的嫡长女沈宁观,沈岳当年被人蒙冤,后不幸惨死,沈宁观本是宫廷御医,因这次救驾有功,被陛下钦封为世子嫔,并加封正二品诰命,只可惜出身低微,没有什么靠山,但听说,世子颇为重视她……"青荷垂眸答道。
齐颖棠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原来如此,那本宫的这两个侄媳倒是有些意思了,入府后定能生出不少事......"
"长公主,要不,咱们找人去……"青荷提议道。
"你以为是在街头耍泼啊!"齐颖棠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本宫的那位侄子,可是皇兄最爱的嫡长子,乃皇室正统嫡出,本宫若是这个时候在背地里使绊子,那岂不是又要惹怒皇兄?到时候,本宫还有好日子过吗?"
"是奴婢考虑不周,请长公主责罚。"
"算了,这次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你且退下吧。"齐颖棠摆了摆手。
"是。"
齐颖棠看着青荷离开,目光又落到了桌上的玉钗之上,她伸手抚摸着这支玉钗,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皇兄,对不住了,不然......"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玉钗,目光中透出一丝寒光。
"皇兄,臣妹这么做,可是为你好啊......你不要怪臣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