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文

林默的意识是从一阵刺鼻的霉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味中被拽回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土黄色军帐顶棚，角落里一盏昏暗的马灯，光晕在潮湿的空气里氤氲出一圈模糊的黄。

不对劲。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身上穿着一套同样土黄色的、剪裁别扭的军服，领口和袖口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陌生的粗糙感。

“林田君，醒了？”一个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日语在耳边响起。

林默猛地扭头，一个挎着三八大盖步枪、留着卫生胡的日本兵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着鄙夷。

林田君？日语？

瞬间，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剧烈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叫林默，一个沉迷于军事历史的现代社畜。而现在，他成了“林田一郎”，一个伪军翻译官，或者说，一个血统上是中国人，精神上却想成为日本人的“二鬼子”。记忆的碎片飞速拼接：他正跟随一支由伍长佐佐木带领的日军小队，在太行山脉的深山里执行一项“清剿”任务。他们的目标，是一名携带重要情报的我方交通员。

而他这个翻译官的真实处境，更是岌岌可危。原主“林田一郎”因为胆小懦弱，又不懂得揣摩上意，早已被残暴的小队指挥官佐佐木视为废物。这次任务，就是对他的最后考验。如果再没有任何“价值”，等待他的，将是被“处理”掉的命运。

“废物！”那个日本兵见他半天没反应，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佐佐木伍长在等你，快点！”

林默被粗暴地推出了军帐。

外面天色微明，晨间的山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这片连绵的青黑色山峦。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不远处，几名日军士兵正围着一堆篝火，擦拭着武器，气氛肃杀。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用马靴的后跟，一下一下地碾着地上一个早已昏死过去的村民的手指。

“咔嚓”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

男人缓缓转过身，他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随着他嘴角的狞笑，像一条蜈蚣般扭动着。他就是佐佐木，这支小队的指挥官。

“林田君，”佐佐木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的价值，就是让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开口。这个家伙嘴很硬，现在，到你表现了。”

他用手里的带血军刀，朝林默一指那个奄无声息的村民。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攫住了林默的心脏。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手脚冰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这不是演习，不是在片场。佐佐木的眼神告诉他，如果自己问不出任何东西，那把刀下一个要切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喉咙。

怎么办？

助纣为虐，用残忍的手段去折磨自己的同胞？他做不到。可如果拒绝，下一秒他就会身首异处。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佐佐木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枪套的皮带被摩挲得油光发亮。而他自己的腰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枪套，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具身体的原主，连配枪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