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带着夏末的灼热，透过教学楼旁茂密的香樟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鱼费力地抱着一摞刚领到的新教材，小心翼翼地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
开学典礼刚结束，学生们如潮水般从礼堂涌出，三五成群地嬉笑着走向各自的教学楼。江鱼微微低头，试图避开拥挤的人流，鼻尖几乎要碰到最上面那本崭新的语文课本。她能闻到书中特有的油墨香气，混合着校园里桂花的初香。
“让一让，谢谢...”她小声嘀咕着，侧身避开一个正挥舞着手臂讲得眉飞色舞的男生。
这是江鱼升入高中的第一天。她以还不错的成绩考入了这所重点高中，但对新环境还带着些许不安。校园比初中大了不少，教学楼也多了几幢，她甚至花了些时间才找到教材领取处。
正当她盘算着接下来是先去教室放书还是直接去食堂吃午饭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从侧面传来。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江鱼怀中的书本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她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一个清亮又带着急切的男声传来。江鱼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男生正慌忙蹲下身来捡拾地上的书本。他动作急促，额前棕色的碎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没、没关系。”江鱼也赶忙蹲下，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她的脸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与陌生男生的近距离接触而微微发烫。
男生捡起一本《高中物理必修一》，轻轻拍掉封面上沾染的灰尘，递给江鱼时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刻，阳光正好穿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脸上。江鱼注意到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瞳仁在光线下呈现出温暖的琥珀色，眼神里盛满了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因紧张而微微抿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蓬勃的少年气。
“真的非常抱歉，”他再次说道，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些，“我刚被朋友推了一把，没站稳就...”
随着他的目光，江鱼看到不远处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正朝这边张望，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其中一个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没关系，人太多了。”江鱼轻声回应，接过他递来的书本，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手，立刻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缩了回来。
他们沉默而高效地捡拾着散落一地的教材和练习册。江鱼注意到男生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而有力，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他捡书的动作很轻，每捡起一本都会仔细地拍去灰尘，然后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你是高一新生吗？”男生突然问道，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江鱼点点头：“嗯，高一（3）班的。”
男生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巧？我是隔壁（4）班的，田柾国。”他说着，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江鱼。”她简短地自我介绍，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谈，尤其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
“江鱼，”田柾国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要记住它，“很好听的名字。”
最后几本书也被捡起，田柾国把自己手中的那叠书小心地放在江鱼怀中的书堆上，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啊，这样你抱着还是不方便，我帮你送到教室吧？就当是赔罪了。”
江鱼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但田柾国已经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大半的书本：“别客气了，反正顺路，而且本来就是我撞到你。”他朝（4）班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朋友喊道：“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过去！”
那几个男生发出一阵起哄的声音，但还是挥手离开了。田柾国转过头来，对江鱼笑了笑：“走吧？”
江鱼只好点点头，抱着剩下的几本书，与田柾国并肩走向教学楼。她能感觉到周围有几个女生投来的目光，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是从哪里考来的？”田柾国问道，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第七中学，”江鱼回答，“你呢？”
“我是实验中学的。”田柾国调整了一下抱书的姿势，“感觉高中校园好大啊，我今早还差点迷路了。”
江鱼轻轻“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有点找不到方向。”
“不过食堂的饭闻起来好像不错，”田柾国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充满活力，“我刚才路过的时候都快饿死了。”
这种自来熟的态度让江鱼稍微放松了一些：“开学典礼时间太长了。”
“对吧！”田柾国像是找到了知音，“校长讲话我就没听进去几句，光想着午饭了。”
江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田柾国看到她笑，自己也笑了：“终于笑了啊，我还担心你生我气呢。”
“没有生气，”江鱼摇头，“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那我下次一定注意，”田柾国俏皮地眨眨眼，“走路绝对不看旁边了。”
他们走上楼梯，来到二楼。走廊上学生已经少了许多，大部分人都已经去了食堂或者教室。
“你是（3）班对吧？”田柾国在第一个教室门前停下，“应该是这间。”
江鱼看了看门牌，点点头。田柾国帮她将书放在靠门的一张课桌上，然后挠了挠头：“那...我就先回去了？朋友还在等我。”
“谢谢你了。”江鱼真诚地说。
田柾国摆摆手：“别谢了，是我该道歉才对。”他转身准备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开学快乐，江鱼同学。”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周身镶上一层金边，那个笑容明亮得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开学快乐。”江鱼轻声回应，看着他小跑着离开的背影，白衬衫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直到田柾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江鱼才收回目光，开始整理桌上的书本。她注意到最上面那本化学练习册的角落有点折痕，可能是刚才掉落时造成的。她轻轻抚平它，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那一幕——那个叫田柾国的男生蹲在阳光下帮她捡书的样子，他明亮的眼睛和歉意的笑容。
“真是冒失的人。”她小声自语，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与此同时，田柾国小跑着追上在食堂门口等待的朋友们。
“哟，我们的田柾国同学终于来啦！”一个高个子男生夸张地喊道，“我们还以为你要借此机会直接转去（3）班了呢！”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他一把：“别瞎说，柾国那是负责任，撞了人就得负责到底，是吧？”说完还故意朝田柾国挤眉弄眼。
田柾国没好气地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少来，还不是你们推我才会撞到人。”但他脸上并没有真正的怒气。
“所以呢？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高个子男生勾住田柾国的肩膀，八卦地问道。
“隔壁班的，叫江鱼。”田柾国简单回答，试图摆脱朋友的钳制。
“江鱼？名字挺好听的。”戴眼镜的男生若有所思，“长得也挺清秀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内向。”
田柾国想起了江鱼微红的脸颊和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点了点头：“是有点怕生似的。”
“我们的柾国同学印象很深刻嘛！”高个子男生又开始起哄。
“闭嘴吧金明宇，”田柾国笑骂道，“我饿了，赶紧吃饭去。”
朋友们哄笑着涌向食堂窗口，但田柾国的脑海中却还残留着刚才的画面——那个女孩蹲在地上捡书时，阳光照在她微微泛红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当她抬头看他时，眼睛里有一丝受惊的神情，像是林间突然见到陌生人的小鹿。
食堂的另一端，江鱼和几个刚认识的同班女生坐在一起吃饭。她们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就开始讨论开学第一天的感受。
“我感觉高中老师比初中严格多了，”一个叫李薇的女生说，“班主任一看就特别严肃。”
另一个叫张晓的女生点头附和：“而且作业看起来也不少，这才第一天呢。”
江鱼安静地听着，小口吃着餐盘中的食物。食堂的饭菜确实不错，比她初中的好多了。
“对了，我刚才看到你和（4）班的田柾国一起走过来，”李薇突然转向江鱼，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啊？”
江鱼差点被饭呛到，喝了一口水才回答：“不算认识，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他帮我捡书。”
“哇，那可是田柾国诶！”张晓插话道，“实验中学的校草级人物，没想到他也考到我们学校了。”
江鱼有些惊讶：“你们知道他？”
“我初中是实验中学的，”张晓解释道，“田柾国在我们学校可出名了，篮球打得好，人缘也好，就是学习成绩忽上忽下的。没想到他居然能考上我们这所重点高中，看来最后一年没少用功。”
李薇好奇地追问：“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张晓耸耸肩：“初中时没听说有，追他的女生倒是不少。不过他好像对恋爱没什么兴趣，整天就知道打篮球和跟那帮朋友混在一起。”
江鱼安静地听着，没有加入讨论，但不禁想起田柾国那双带着歉意的明亮眼睛和阳光下的笑容。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画面甩出脑海，专心吃饭。
下午的班级时间，班主任讲解了校规校纪和课程安排。江鱼被临时指定为语文课代表，这意味着她需要去办公室领取一些补充材料。
当她再次抱着一叠材料从办公室走出来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生怕再次发生上午的意外。
走廊上学生不多，大部分班级还在开会。江鱼安全地走到（3）班门口，正要进去，却听到隔壁教室传来一阵笑声。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正好看到田柾国站在讲台上，似乎是在模仿什么人的动作，引得台下同学们哄堂大笑。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田柾国突然转头看向门口。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微笑，朝她小幅度的挥了挥手。
江鱼顿时感到脸颊发热，慌忙点头回礼，快步走进自己的教室，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真是的，我在慌什么...”她小声嘀咕着，把材料放在讲台上。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涌出教室。江鱼收拾好书包，与刚认识的同桌李薇一起走向校门口。
“我往这边走，”李薇指着左边的路口，“明天见！”
“明天见。”江鱼挥手告别，转向右边的路。
她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嘿，又见面了。”
江鱼回头，看到田柾国推着一辆自行车，正笑着朝她走来。夕阳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车把手上。
“你好。”江鱼有些局促地回应。
“回家也是这个方向？”田柾国推着车与她并肩走着。
江鱼点点头：“嗯，就在前面的安宁小区。”
“真的？我也住那个小区！”田柾国眼睛一亮，“刚搬来不久，没想到还有同校的住在那里。”
这个巧合让江鱼也感到有些意外：“几号楼？”
“12号楼。”田柾国回答，“你呢？”
“8号楼，就在你们后面那栋。”江鱼说。
田柾国笑了：“那以后可以一起上下学了，有个伴。”
江鱼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默默地走着。田柾国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提议可能有些唐突，连忙补充道：“我是说如果顺路的话...当然看你方便。”
“好啊。”江鱼轻声应道，然后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通常来得比较早。”
“没关系，我起得来！”田柾国立刻说，随后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吧，可能偶尔需要你等我一两分钟。”
江鱼终于忍不住笑了：“没关系，我也不是特别守时的人。”
走到小区门口，田柾国停下脚步：“那我从这边走了，明天见，江鱼同学。”
“明天见，田柾国同学。”江鱼回应道。
她看着田柾国骑上自行车，朝12号楼的方向驶去，风吹起他棕色的头发，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
回到家中，江鱼放下书包，走到窗前。恰好能看到12号楼的入口。她看到田柾国停好自行车，和一个从楼里出来的阿姨说了几句话，然后走进了楼道。
江鱼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便离开窗边开始准备晚饭。母亲今晚加班，她得自己解决晚餐问题。
简单地做了个西红柿鸡蛋面，江鱼一边吃一边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高中第一天，比她预想的要丰富多彩得多。尤其是那个意外相遇...
与此同时，在12号楼的田柾国家里，他正一边吃着妈妈准备的丰盛晚餐，一边兴奋地讲述开学第一天的经历。
“...然后我就帮她把书送到教室了，总不能撞了人就跑吧？”田柾国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
柾国妈妈温柔地笑着：“做得对，男孩子要有责任心。”她顿了顿，好奇地问：“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啊？”
“隔壁（3）班的，叫江鱼。”田柾国回答，“而且妈你猜怎么着？她也住我们小区，就后面8号楼！”
柾国爸爸从报纸后抬起头来：“老江家的女儿？听说他女儿考上你们高中了，没想到这么巧。”
田柾国眨眨眼：“爸你认识她家人？”
“见过几次，不熟。”柾国爸爸简单回答，又继续看他的报纸了。
柾国妈妈则若有所思：“江鱼...真好听的名字。人怎么样？”
田柾国想了想：“看起来挺文静的，有点怕生，但笑起来很可爱。”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低头猛扒几口饭。
柾国妈妈和爸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没再追问。
晚饭后，田柾国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从这个角度能看到8号楼的部分窗户。他不知道江鱼家住哪一层哪一户，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一会儿。
书桌上放着今天发的新教材，他拿起物理课本，突然想起白天捡起的那本《高中物理必修一》，封面上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鱼形图案贴纸。
“江鱼...”他轻声念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另一边，江鱼正在书桌前预习明天的课程。她在物理课本的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犹豫了一下，在旁边画了一条简单的小鱼图案。
今天的那次意外相遇在脑海中回放，那个阳光下的笑容和琥珀色的眼睛清晰得不可思议。她摇摇头，试图集中注意力在课本上。
“只是意外而已，”她自言自语道，“不会再有更多交集了。”
但即使这么想着，她还是忍不住期待明天的到来。
夜渐渐深了，两个房间的灯相继熄灭。夏末的微风轻轻吹动着窗帘，带来远处隐约的桂花香气。高中生活的第一天结束了，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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