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沉重的金属砸落声混着火星滋响在耳边，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那截断链！暗哑的银灰色金属，表面布满尖利螺旋的刻纹，断口像被蛮力撕扯开，残余的能量火星带着岩浆冷却后的血橙光色，一明一灭。

链子绷得笔直。另一端……拖着的某个沉重的东西？视线顺着链条猛然上抬！

坑洞上方那片高耸的岩壁——

碎了！

整个原本光滑坚固的石壁，此刻布满蛛网般龟裂开来的巨大裂缝！每一道裂痕边缘都翻涌着粘稠、冰冷、散发着不祥暗紫色光晕的能量流！它们像活的、贪婪的黑暗触手，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彼此连接、扩展开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活体阴影，正将整面岩壁缓慢而冷酷地……吞噬！

心渊裂缝？！怎么会这么大？！刚才空气中那点细纹跟这个比起来就像蚂蚁和大象！

绝对的死亡预兆像冰锥贯穿天灵盖！身体瞬间僵硬！连司夜辰的生死都忘了！

必须跑！离开这个坑底！马上！！！

念头炸开，身体像上了发条！手比脑子快！管他司夜辰死活！管那鬼“V-7”！活命要紧！手掌猛地撑地就要翻身——

嗡！！！

右手腕猝然收紧！一股霸道绝伦的无形巨力，如同精钢镣铐！瞬间勒紧！

不是物理！是某种更高级的空间禁锢！

那只握着“V-7”模块的手！连同整个手腕手臂！瞬间被死死锁在原地！纹丝不动！力量来源——正是那紧紧吸附在掌下断口处、正贪婪吸取着能量火星的墨黑模块！

它像磁石吸住铁屑！根本挣不脱！

更恐怖的是！

就在断链的能量火星被“V-7”贪婪吸吮的瞬间！

躺在我脚边的司夜辰！

他肩胛骨深处——那半截断裂嵌入、早被遗忘的银色探针！

针体表面——无声无息地骤然亮起了一道细若游丝、却冰冷精纯到极致的…深蓝色光流？！

不是之前的混乱波动！这是……他自己的力量？！

那道极细的深蓝光流顺着探针内部的能量通路，瞬间抵达断口处那残留的、被强制冻结引导态的区域！力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准和…掌控？！

这力量出现的刹那！

我手臂内侧！那个刚刚经历过撕裂剧痛、正艰难复燃的微弱搏动点！

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不是攻击！

不是呼应！

更像是一种……被高位力量强行征召、本能臣服般的悸动！

这莫名的悸动通过手臂肌肉骨骼的震动，毫无迟滞地传递到了我那被锁死在“V-7”模块上的掌心！

就像投入滚油的一粒火星！

嗡！！！

掌下的“V-7”模块骤然爆发出远超以往的、前所未有的炽热白光！

这白光不是伤害！它更像一层极度浓缩、带着绝对“扫描”权限的信息流！瞬间穿透了我的皮肉！沿着手臂神经！朝着震荡的搏动核心点逆向冲去！

速度太快！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道浓缩的信息白光已狠狠撞入了那个刚刚因为能量火星刺激而复燃、还未来得及壮大的搏动核心！

轰——！！！

精神层面一声无声的核爆！

我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万米深海！巨大的信息流如同海啸，裹挟着冰冷、命令式的强制指令、混杂着属于“V-7”模块的庞大而破碎的数据碎片、更裹挟着一丝来自司夜辰那缕深蓝光流的冰冷意志和……断链能量火星中残留的、蛮横暴戾的空间切割气息！硬生生冲垮了意识的堤坝！

视野！听觉！触觉！所有感官彻底消失！

整个世界只剩下白！

刺眼、冰冷、纯粹、包含着无限信息乱流的……白！

这不是眩晕！这是精神层面的强制格式化！强制链接！

“呃……咳……”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濒死的嗬嗬声。身体彻底瘫软在地，只有那只被锁死在模块上的手还举着，关节绷得青白，整条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在这狂暴混乱的信息乱流轰炸的间隙！在这精神被彻底撕碎的边缘！

几幅极其模糊、带着强烈空间撕裂感的画面碎片，如同被强电流激活的陈年录像带，在意识的碎片中疯狂闪烁——

片段一：

一双冰冷、修长、戴着白手套的手，在无数悬浮旋转的银灰色断链碎片中精准操控。每一块碎片都划开空间，制造出扭曲的裂痕。冷酷，高效。

视角极度仰视。像是被碾在脚下的蝼蚁视角。

片段二：

巨大的、深沉的轰鸣。视角正在高速移动。身后是剧烈扭曲、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裂口。前方……是无尽的枯败森林死寂枝桠。视角的主人似乎怀抱或者肩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空间崩解中亡命奔逃。恐慌感强烈到窒息。

片段三：

……一个狭窄冰冷的金属舱体内部视角。一只手（似乎是自己的？）颤抖着，指向一块悬浮闪烁着警报红光的虚拟屏幕。屏幕上方，一个旋转的立体扫描图像异常刺眼——那图像的核心结构……竟与此刻掌下紧握、正在肆虐的“V-7”模块外形轮廓……有着六七分的相似？！扫描图像下方一行极度扭曲但勉强可辨的字符在疯狂闪动：“…断界之锚…‘源点’…丢失…重复…源点丢失…”

画面极其短暂、剧烈摇晃！充满切割感和撕裂的痛苦！如同信号不良的老电视！这些画面携带着巨大的空间扭曲撕裂感和强烈的恐惧情绪，狠狠扎进意识！

源点？！断界之锚？！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淬毒的针，比心渊裂缝更狠毒地刺穿了残留的意识！

“啊……！”灵魂都在剧痛尖叫！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冲毁成混沌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强韧、带着非人意志力的精神力猛地从外部刺入这片信息海啸！

是司夜辰！

虽然极度虚弱，但那强韧的精神意志如同最坚固的冰山一角，强行挡在了我意识彻底崩溃的边缘！

“凝……守！”一个虽然微弱却带着雷霆威压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我混乱的意识核心！不是温柔的唤醒，是强力的唤醒！

濒临碎裂的意识被这冰冷的力量强行稳固了一瞬！

就这一瞬！

信息海啸的尖端狂暴掠过！

我艰难地捕捉到了那无边信息乱流冲击中……最核心、最冰冷的一道指令！

那不像语言！

更像是一串最底层的、刻在芯片核心的……程序启动码！

没有思考的空间！纯粹的求生本能！意识如同发狂的困兽，在司夜辰那道精神屏障支撑出的短暂空隙里，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道强行捕捉到的冰冷指令码，对着正在肆虐的信息源——那个融入“V-7”的搏动核心——狠狠“掷”了出去！

接受它！或者被撕碎！

噗——！

不是身体的撞击，是冰冷指令与“V-7”狂暴本能的一次无声硬撼！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

紧接着！

嗡——！

手掌下紧握的“V-7”模块内部核心仿佛遭遇了无法违逆的最高权限！

那翻涌的炽白光芒……

那奔流的信息海啸……

如同被瞬间关掉了总闸！

光芒骤然熄灭！

席卷意识的精神风暴戛然而止！

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噬顺着连接点猛地回冲！

“噗！！！”喉咙再也压不住！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猛地呛喷出来！眼前彻底黑了！只有司夜辰最后那道冰冷精神力屏障破碎的冰冷余韵……

世界彻底寂静。

彻底……沉寂。

甚至连坑洞上方那令人心悸的巨大心渊裂缝扩张的嘶嘶声似乎都变得极其遥远。

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深海的破船。

黑暗中，只有一点极其微弱、带着冰冷异样感觉的搏动……

残留在意识深处……

与右手掌心……

那个正在缓慢降温、却依旧牢牢吸附在断链能量火星上的墨黑模块……

产生了某种……诡异的……

同步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