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树叶纷落，铺满乡间小径。
程家兴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四周，故乡的景致仍旧熟悉而温馨。
刚刚入夏当得知父亲身体欠安的消息时，他的心中便悄然滋生了离开军队的念头。
再加上对那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的深深思念，他最终做了决定，舍弃了在军队中辛苦赢得的地位，决然选择了退役。
背着行囊，他迈着轻松的步伐，向着家园的方向慢慢前进。
行至村口，一名少女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
他笑着拦住她：“田梅，这是要出去吗？”
这位哼唱小曲的少女便是田梅，程家兴未来妻子的表妹。
见来人一直呆愣着，他忍不住指了指包裹上的姓名条，“家兴，程家兴，你的未来姐夫！”
田梅一眼望见身穿军装的程家兴，猛然刹车，脸上闪过一丝羞涩，结巴着说：“家兴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部队吗？”
程家兴上下打量了田梅一番，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小姑娘，几年没见，变得更漂亮了，也更有活力了嘛！”
“你这是要去哪儿？”
田梅勉强一笑，说：“家兴哥，我去镇上买点书。”
“几年不见，倒是好学了。”程家兴笑着点头，“那快去吧，我先回村了。”
田梅眼见他转身就往村子里走，慌得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我......我忘带钱包了。得回去取，家兴哥，待会儿见啊。”
话落，田梅即刻调头，飞速离去了。
“这姑娘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程家兴无奈笑了笑，继续向村里行进。
步入村庄，他满身的旅途风尘，背着沉重的行囊，身上又穿着军装，引来了众多乡邻好奇的目光。
村子向来少有外人来，不少人家走出门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哎哟，这不是家兴嘛！回来探亲啦？”回到村里，乡亲们端详良久，终有人认出了他。
程家兴从军六七年，仅回过两趟家。
十七岁那年，他响应召唤入伍，这些年来在军队的磨砺，不仅使他的体魄更强健，连面貌和气质都有了显著变化。
“二婶，这次不是探亲，我是退伍回家了。”程家兴笑着向一位中年妇人打招呼。
这位衣着朴素、面容和蔼的二婶李花，是村里有名的热心人，平时也常帮助他们。
他爹一个糙汉子哪会养孩子，全靠二婶子惦记，程家兴才能长成如今的壮汉。
村里人都知晓程家兴在军队当上了连长，这消息当初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村里的长辈还特地查阅族谱，夸赞程家兴是程家近百年来最出类拔萃的后代。
对于他放弃那样稳定又体面的工作，周围的乡亲无不感到诧异，不明其因。
“哎，吃公家饭的军人，多好的差事，咋就退伍了呢？”李花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程家兴从兜里掏出糖果，分发给大家，笑道：“二婶，我爸身体不好，需要人照料。况且我和翠竹的婚约已有三年，我们都不再年轻，我不能让翠竹的青春空等。”
提及王翠竹，乡亲们的神色变得复杂。
“咳……”李花清了清喉咙，拍拍程家兴的肩，“家兴啊，回来还没见着你爸吧，快回家瞧瞧吧。”
从人群里脱身，程家兴隐约感到一些乡亲的眼神似乎藏着什么。
但他未深究，心中的那丝疑惑，很快被即将到家的喜悦所替代。
他家在村子中心位置，从田埂往西走十几分钟便可见家门。
此次回来，他没有提前和父亲说，怕父亲得知后，反对他为了个女人退役。
“爸，我回来了。”
程家兴唤了一声，却发现家门紧闭，心想父亲或许去了田里劳作。
他将行李放在门口的青石上，退后几步，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大门和斑驳的城墙，心中一阵难受。
从进了村子，他就发现村子里许多人家都建了新房，甚至还有人家盖上了二层小楼。
唯独自己家依旧如故，除了更加破败，一切似乎都没变。
他的视线落在门边的砖缝里，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弯腰蹲下，在那不显眼的缝隙中摸索，果真摸出了一串钥匙。
小时候他常常丢三落四，时常找不到钥匙，因此父亲每次出门都会把钥匙藏在门口某个隐秘处，免得他放学回不了家。
虽然他已经离家多年，可父亲的习惯还在，想必父亲也是期待着他回家的。
打开锁，推门进院。这么多年，家中的一切似乎都没变，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记忆中的家与眼前的画面完美重合。
院子西北角立着一口水缸，旁边有棵老梨树，正开着淡雅的梨花；院子西侧是一列简易的木板鸡棚，几只大鸡好奇地审视着这位久别的主人。
提着行李推开正房的门，简陋而陈旧的家具映入眼中，每件物品都似一位久别的老友，令他倍感亲切。
转身走向卧室，推开门，程家兴惊奇地发现房间的布置与三年前他回家时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仅有床、衣柜和书桌，但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是父亲常打理的结果。
他手抚书桌，忆起儿时在此读书的情景，每个夜晚父亲陪伴的灯光，他的眼眶不禁湿润，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此时此刻，程家兴特别渴望见到父亲，那个任劳任怨，将他独自抚养大的父亲。
他起身，往外走去。他知道这时父亲应当在农田里忙碌，初秋正是给作物除草施肥的好时节。
刚出院门，便见父亲程大海挑着担子归来，一声“爸”还未出口，泪水已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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