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海手里的锄头“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微微发抖，好像有什么话哽在喉咙里，接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程家兴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锄头，拉着爸爸的手进了房间。
“爸，您坐好。”程家兴搬了张凳子，让程大海背对着门坐下。
程大海刚坐下，程家兴“扑通”跪倒在他跟前，含泪说：“爸，儿子不孝，出门这么多年，没能在您身边尽孝。这次我还偷偷写了退伍申请，没告诉您。”
儿子突然回家，程大海心里大概有了数。他显得特别冷静，作为村里少有的高中毕业生，算是有文化的农民，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种田人，但看问题比村子里大部分人都透彻。
军队那点事他了解一些，家里既没权也没势，儿子自己奋斗当上了连长，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但后面的路就不是努力的事了。
他知道儿子惦记家里，在军队呆得也不安心，所以不想拼命往上爬，军队里的升迁路对他来说差不多到头了，倒不如回家乡，也许能闯出另一片天。
“家兴，你自己在军队也很多年了，见识比我这个操劳汉子广的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程大海说话时语气沉重，听起来平和，但内心却像海浪翻腾一样不平静。
程家兴突然回来，打乱了他原本的打算。
看这情况，很快他就藏不住王家取消婚约的事情了。他心里还没盘算好是不是现在就跟儿子坦白，想着再缓一缓，别让儿子一回家就扫了兴。
“今天星期五，薇薇也快放学回家了，我去你三叔那买两斤肉，晚上咱们包饺子吃。”程大海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外悄悄擦了擦眼泪。
妹妹程薇薇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一周只周六休息一天。
听说薇薇要回来，程家兴特别高兴，那个以前老爱粘着他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已经上高中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程家兴进屋，从背包里掏出给薇薇的礼物——一个弹壳做成的坦克模型。
薇薇以前说过好多次，想要哥哥在军队的纪念品，程家兴一直记在心里，为了这个模型，他可花了不少心思。
他悄悄把坦克模型放在薇薇的书桌上，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黄校服的漂亮女孩走进了院子。
真是女大十八变，三年没见，程家兴差点没认出来，走过来的漂亮女孩就是他妹妹程薇薇。
程薇薇脚步一顿，愣了一会儿，哥哥的突然出现让她又惊又喜。
“哥！”程薇薇喊了一声，飞快的扑进程家兴的怀里，“真的是哥哥！”
“果然是我妹妹，长得就是漂亮。”程家兴仔细看着妹妹，三年不见，样子更清秀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要在街上碰见，他可能都认不出来这是他的小妹了。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妹妹薇薇，程家兴不由得感慨：“哎呀，那个整天粘着我不放的小丫头哪去了呢？”
程薇薇举起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胸膛，撒娇地说：“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幸亏我今儿休息，不然还见不到你了呢。”
程家兴说：“薇薇，哥退伍了，以后每天都在家，时间长了，你可别嫌我烦哦。”
程薇薇一愣，心里想的却是王翠竹的事。她犹豫着要不要把王家退婚的事告诉哥哥，自己说出来，总比听村里人嚼舌根知道的强。
“哥，你去王翠竹家了吗？”程薇薇其实一开始就反对爸爸瞒着哥哥这件事。
薇薇以前总是亲切地叫王翠竹“翠竹姐”，现在却直呼其名，程家兴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薇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礼貌了，说：“还没呢，这不想着先见我的宝贝妹妹。”
程薇薇几乎没有犹豫，觉得不能让自家哥哥头顶绿帽，当即决定把王家退婚的事告诉他。
“哥，我和你说件事，你知道了可别怪爸，他也是怕影响你心情，不过你现在也回家了，这事早晚得知道。”
程家兴看她这么认真，笑着问：“薇薇，到底什么事啊？”
程薇薇说：“王翠竹变了，去年的时候，李婶子就说她攀上了有钱人，我当时还不信。但今年开春，我亲眼看见她和一个穿皮衣的男人在商场举止亲昵。
那个男人还给她买了好几袋衣服，都是城里时兴的样式。那之后没多久，她妈就带着她王家的兄弟，把咱家当年订婚送的彩礼全送回来了。”
程家兴的心仿佛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疼的厉害。
过了一会儿，程家兴才冷静下来，妹妹不会拿婚姻大事吓唬自己，再一想昨天乡亲们看自己的眼神，退婚只怕是真的了。
这一年来，他在电话里也感觉到了王翠竹对他的冷淡，只是他还以为是因为见面少，王翠竹有点不满意，现在看来，其实是她变了心。
这时候，程大海提着一块猪肉回了家。程家兴连忙说：“薇薇，刚刚的事别和爸说，我刚回来，让他多乐呵乐呵。”
程薇薇点点头，小声说：“哥，你自己要放宽心。”说完，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
程家兴上前接过猪肉，笑着说：“爸，我来剁肉馅，您和面，让薇薇去摘茴香。”
入夜，热气腾腾的馅饼出锅了。三个人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这几年的趣事，气氛温馨和谐。
夜深了，程家兴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和王翠竹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都变成了刺，扎在他的心上。
“或许她有说不出的苦衷，我得去当面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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