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村里每年夏天的时候,都会组织加固拦水大堤,以防范水库爆发。根据村规,每户都需要派出一人参与加固河堤的工作。
程家兴和王翠竹,他们在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曾一起参与过。
程家兴独自蹬着洋车子,前往村东头的水库。沿途的风景依旧没变,他回忆起那个夏天,他带着王翠竹去水库劳作的事情。
这份回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一切又变得如此鲜活,恍如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习惯性地回头望去,但车后座空空如也,那个编着麻花辫,坐在后座挠他痒痒的女孩,已经不坐在他身后了。
过往如烟,回忆如同冬日寒风,刺骨而清醒。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将他从以前的记忆拉回到了现实。面前的景色渐渐清晰,程家兴意识到已抵达目的地,停下后将洋车子倚靠在一旁的老树旁。
春季末尾,河流进入它最枯竭的阶段。程家兴在水库岸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凝视着眼前这条即将干枯的大河。他无法想象,如此安详得如同临终老人般的河水,竟能拥有如此强大而可怕的破坏力。
人生正是一场难以捉摸的戏剧,而未来如同迷雾中的彼岸,无人能预料到。程家兴淡然一笑,思绪飘回了自己退伍后的日子,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与他在军队里想象中的退伍生活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地上尘土飞扬,打断了他的沉思。程家兴侧身望去,只见一辆鲜艳的紫色小轿子正缓缓驶近,他知道那是王翠竹的车。
他轻轻抖落掉手中的烟蒂,双手随意插入口袋,静待片刻,那紫色的小轿子便停在了他的身旁。
车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王翠竹那包裹在黑色丝袜中的小腿,随后她整个人优雅地从车内走了出来。
显然为了这次见面,王翠竹做了不少准备。她的头发经过精心打理,微卷的末梢泛着柔和的金色光泽,为她平添了几分都市丽人的成熟。一袭白色紧身连衣裙,紧紧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搭上一双银色高跟鞋,不仅拉长了她的腿部线条,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
“家兴哥,我来晚了。”
“没事,我也才来。”程家兴冷淡地回应道。
王翠竹的笑容不改,丝毫没有因为程家兴的淡漠而有所减退。她的眼眸闪烁着回忆的光芒,手指轻轻指着水库边上小树林,道:“家兴哥,不知道你忘了没,这小树林里的几棵树,还有我们俩亲手栽下的。”
程家兴点燃一根烟,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笑道:“怎么可能忘记,那时我十七,你十六。暑假里,我们向家里人提出要来帮忙修拦水的大堤,那时的水库边上没有树林,还是一片荒芜的空地,从那年暑假村里便开始每年栽树。”
“记得那时,你拿着铁锨挖土,我拿着铁锨填土,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快乐可真简单,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听到这里,王翠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道:“是啊,如今的生活,似乎总被各种琐事缠绕,让人喘不过气来。真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愿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程家兴见她越说越偏,急忙道:“翠竹,我今天约你过来……”
本想提及此行的目的,却被王翠竹打断了,道:“家兴哥,你别说话,让我沉浸在儿时的快乐里,再也不可能回去的时光。” 王翠竹合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部吸入心田。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家兴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时候的约定?”
程家兴问道:“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约定。”
王翠竹笑着指向的树林,柔声道:“记得那年植树造林时,我们给每棵亲手栽种的树都标了记号。你曾说,等小树长成大树时,你会带我回来看看那些我们一起种下的树。难道你忘了吗?”
程家兴微微一愣,他哪能忘了,颌首点头,这些确实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没法不认账。
王翠竹的脸上绽放出笑容,道:“既然今天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不如就让我们一起兑现那个承诺吧?去看看我们亲手栽下的树。”
程家兴犹豫了一下,道:“这就不必了吧?”在他心里,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放在心底就好,不然只会越回忆越烦。
“那当然了!”王翠竹连连点头,一双桃花眼飘忽地眨着眼睛看向程家兴,眼中满是期待。
程家兴低头瞥了一眼她的鞋子,道:“这林子里的路可不好走,尤其是你穿着高跟鞋。”